渐渐我才知道,苏妲之所以能够清醒地在冷宫里生活到现在,那是因为她根本不爱皇帝,既然不爱,自然不会受伤,不会有所期待,不会思念发狂,不会因为绝望而选择痴傻忘记一切,不会自欺欺人永远活在过去。
她会进宫,完全是家族利益的牺牲品,她根本不想受宠,也不想讨好任何人,更不想和那些女人争宠,可是那引人注意的妖艳美貌成了那引来祸事的导火索,没有男人会对身边的美貌无动于衷的,更何况是高傲的冰美人,那具有挑战性,任何男子都经不起挑战,更何况是最尊贵的皇帝。
很显然,皇帝没有成功地攻下这座冰美人的山头,因为她没有动心。苏妲是我进宫前不久才被陷害打入冷宫的。
终于有一次一直冷眼旁观看着我替那些娘娘们打理的时候,她嘲笑出声:“这些愚蠢的女人,皇帝早已有了心爱之人,她们到底还在痴心妄想什么。不用说她们,就连那些自以为受宠的妃嫔们,我都觉得她们可悲至极。皇帝喜欢的,从来不是这宫中的女子。哼,一群白痴。”
我的动作一僵,良久,才鼓起勇气轻声道:“那么,你知道是谁吗?”
她撇过头来看我:“谁?!你是说皇帝爱的人吗?”她冷笑几声,终于开口道:“在那些无聊的女人看来我受宠的那段时间,皇帝根本碰都没碰过我,只是每日召我去,让我在床上躺着,他每日喝着酒,念着不知叫什么的诗。我一直记得其中一句叫‘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想必他爱的,便是吟这首诗的人吧。我做的不过是掩饰而已,那些女人却以为我得到了皇帝的宠爱,千方百计地把我……”
她以下说的什么我都没有听到,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停地在嗡嗡作响,好难受。
身体踉跄地退后几步。我的脸惨白得可怕。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哈哈,多么好笑!多么讽刺!他念念不忘的,是一直和他称兄道弟的安锦吗?一直都是吗?可是为什么他的眼,始终看不到,身为谢尾萤的安锦呢?为什么还要如此伤害我呢?心早已伤痕累累,我已经累了,不想再去挣扎什么了,一切都成定局了,不是吗?我的余生都该在这里度过,安锦,你到底还在奢望什么?你要做的不应该是发挥那野草精神,在这里扎根发芽,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吗?
“你怎么了?”她担忧地看着我,第一次放下满身的刺,还有嘲弄。
我摇摇头,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我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一定是连续几天的辛苦让我疲惫了,一定是这样的,没有其他什么原因。
我安静地躺到床上,闭上眼,一行清泪缓缓留下。心好痛。胸口闷得快要死掉了。我使劲地按压住胸口,陈伤又在隐隐作痛,也许该找青刺好好看看了,也许,这病他能医治好。我神思散乱地想。接着就坠入深深的梦境中。
古人说:醉眼睁开,遥望蓬莱,一半烟遮,一半云埋。
而我,一梦二三年。往事醉人,更醉伤心人。一半心灰,一般待生。
我暗暗对自己道:不要害怕阴影,它只不过意味着,附近有光。
天空静谧的月,明明柔柔,散发着柔美的光;悬挂在这块幕布上的繁星点点,在跳到着夜的旋章;寂寥的夜,偶尔几声虫鸣,撩动夜色的琴弦。
我站在窗前沉思良久,脑子有些打结,不知道自己又飘荡到哪了。
“少爷。”小七在轻声请安。
我的脑神经突然被一拨,我有些呆愣地转头看小七,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走神的次数越来越多。脑子里明明没有在想任何事,却老是发呆,神游。
不自然地一笑,对他点头道:“小七,好久不见。还好吗?”
小七淡淡一笑,原来青涩的少年已经脱胎换骨为沉默内敛的成熟男子了。我看着已经长得比我高过一个头的小七,有些欣慰。
“属下和君锦上上下下所有人期待着少爷归来。”他屈身恭敬道。
我走过去,扶起他:“小七,我也想你们,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把东西遗漏在某个地方了,得找回来,才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