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的时候,司马睿其实一夜未眠,他第一次会任意让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里面没有装着任何事,只是呆呆地任它空着。时辰差不多的时候,宫女太监和往日一样鱼贯而入,抬着新的龙袍,还有伺候他起床洗漱。看到满地狼藉,他们面无表情,仿佛早已习惯。司马睿情不自禁地回头望了望龙床上她曾躺过的地方,此时床单上有斑斑血迹,如同朵朵梅花盛开,格外妖艳,也格外讽刺,像她离开时的笑容,那般不屑,鄙夷。还有凄美。
它像一道伤痕,时刻在司马睿心底隐隐作痛,它让此刻与往日的精明和伪装的司马睿突然对她有了另外一种错觉。突然他的世界第一次真实了起来。是,爱了吗?他绝不承认。
手中仿佛还残余着她的体温,鼻间萦绕的,仿佛是她的体香,淡而清雅,却让他忘不了。他依然记得她眸中的恨意,她心底的绝然。她的一颦一笑他都记得,也记得她难得的泪水。
司马睿一向明锐的思绪就有些怔忪,自己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呢。
早朝。
左丞相一马当先:“启奏皇上,谢家四女败坏四纲五常,不守作为一个妃子的本分……”
其他老臣相继走出。
“启奏皇上——”
“启奏皇上——”
“启奏皇上——”
“……”
司马睿抚抚因昨夜没睡好而隐隐作痛的额头,冷眼看着这群迂腐的老臣,看着他们一个个在挑剔她的罪过,有些甚至没有发生过,是那些后宫女子又在兴风作浪了吗?还是她们昨日见他抱着她离去,心中恐惧,于是和各自在朝中的父亲通风了吗?不过,对一向刚直正气的左丞相,司马睿相信他是真的替这个朝廷着想,是怕他沉迷美色误了国家大事了吗?还是真是迂腐?
哼,即使现在他摸不透自己对谢尾萤的感觉,但是绝对不会对她有所特别,她对于他来说,只是和后宫里任何的女人一样,即使宠爱,也只是逢场作戏,或者任性几日而已。
江山美人,固然是,江山为重。
想罢司马睿打断那些臣子不停地启奏,懒懒问道:“那么,你们认为朕该怎么做呢。”
除左丞相面色微疑,右丞相谢于轼沉默,其他异口同声道:“驱除后宫,入庵为尼。”
司马睿抬眼:“这样做,对朕的爱妃不是太过严厉了吗?”在他们准备继续劝说的时候,司马睿漫不经心地打断:“不如贬入落霜宫。此事就这么定了。”转头,喊了声:“高陆——”
高陆心领神会,尖着嗓子喊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众臣听着,落霜宫,不就是冷宫吗?这和入庵为尼也差不多了。他们的皇帝据说从来没有重新宠爱过任何一个进了落霜宫内的妃子,那些进了落霜宫的妃子,不是疯了就是傻了,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力,那么那个谢尾萤,对自己在后宫的女儿也就没有任何威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