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从家中出走了。
从云影口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大脑“哗”地一片空白。
……
三哥的脸微微一红,“我是说,在府里转转也是好的。这么大的宰相府,我和你都来不及一同出去好好逛逛。”
“萤儿,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
三哥不可置信地开口问,语气里全是急切:“爹,四妹,四妹怎么可以?”
“萤儿,我们逃走吧。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去那个吃人的地方。”
三哥离去的脚步顿了顿,垂头委屈道:“那所有……不包括萤儿啊……要来何用。倒不如——”
……
所有关于三哥的记忆一下子涌上来,让我的脑子好痛,我痛苦地抱住头颅,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原来,原来,那天他说的是执意一个人从此离开……
他委屈地看着她,轻声说,倒不如……
记得后来他常带我去红缭花疏,每次那个眼神阴暗的苏寻南总会三番五次的为难我,每次那几个美男子合起来刁难我的时候,三哥总会急急地牵起我的手,坚决道:“我不准你们欺负萤儿,萤儿可是我这一世的珍宝。”
那个傻三哥,怎么这般固执呢。
其实不用云影说什么,我也知道,三哥此番出走,将从此隐居东山,整日与王羲之、支遁和尚等文人雅士游山玩水,吟诗作画,过着悠闲的隐士生活。明明历史上说的是他成年后不愿靠家门的声望出仕为官,不屑于踏足复杂的东晋官场啊!为何,为何今日如此呢——
历史上有名的“东山有贤臣”,那闻名于世的谢安,安石先生啊。
尽管知道,可是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想用那样知道别人命运的眼光去看待身边任何一个人。就像自始至终也知道桓温日后的命运,甚至整个东晋王朝的命运,可是那又怎样呢。我只是个多余的人,根本不属于这里,又怎能幻想去改变什么,我只要学着有一天云淡风轻地接受一切,去平静地看着那些历史上的事一一验证。我无力也不能改变什么啊。
我知道五日前就是三哥的成人礼,他以绝然的姿态让我清醒了。让我不再做梦了。让我明白历史永远是历史,并没有因为我突兀的出现而有任何改变。
而后来的故事,我不知道为什么,三哥和桓温会从好友到敌友。又怎能是我试图改变的,尽管我不想面对现实,宁愿做一个怯懦的鸵鸟,也比时时想起他们之间的事好啊——
就像每次入睡前,我都要提醒自己,你是谢家四小姐谢尾萤,不是那个为自己而活的安锦。
可是心底依然不免残存着对安锦的幻想,所以那个叫安锦的少年才会以神秘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又有谁知道,那只是我唯一残存的一个梦想去实现而已……我只是害怕,有一天,我会忘了,我是安锦。我只是害怕,我真的变成了完整谢尾萤啊——
“小姐,你没事吧?三公子一定会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云影,”我摆摆手,“你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我只是刚好想睡觉而已。”我缩进暖暖的锦被的,祈求那残余的一点点温暖。
“小姐——”云影担忧道。
我朝她笑笑,“不用担心,我没事,真的没事。”这样最好,不是吗?三哥的离去,就是他日后踏上一代贤臣的必经之路啊,而且他会在那单纯快乐地生活,没有任何世俗的干扰,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啊。我在这替他瞎操心什么啊——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美美地睡一觉,醒来又是美好的一天了。
不知何时,小白回来了,跳上我的锦床,用头温柔地蹭蹭我的脸。我抱紧它,睡吧睡吧。
第二天我难得地起得很早,在院子里把老家伙教我的东西复习了一遍。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恶作剧地叫他魔童,而是亲昵地喊他老家伙。是因为他身上有属于父亲的温暖吗?
不可否认,感情的天平称早在他日复一日无条件的宠爱中渐渐偏离,尽管羞于承认,可是无法自欺欺人,他对我,既是良师益友,又是值得依赖的亲人。
如果他回来找不到我,会不会难过,又如果,他找到的,是千万个皇帝女人中微小的我,他会不会失望。
他会不会还是同以前一样宠溺地望着我,为我的不争气,微微叹息。
我可以想象得到,他肯定会极其气愤地朝我嚷嚷:“我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桑秦的徒弟怎么可以跑来这缩着当一个为了一个男人争得死去活来的女人,那不是丢我的脸嘛。你出去千万不要跟人家说你是我徒弟……”
练完功,真是神清气爽。回到里屋,云影已经替我打好了洗脸水,我利索在脸上地胡乱抹几把。就换了素色的便衣卷起袖子冲向厨房。昨天和云影说好了今天包饺子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