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他终于开口说话,便不似方才那样悲戚,心中高兴,便顺着他道:“臣妾听了好几回这个故事,却始终没有明白,国王为什么要把王位传给三儿子?”我承认我的确是不够聪明,因为现代的我确实没有闹明白这个问题,此刻,正好解惑。
康熙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道:“老大眼里能容沙子,宽纵太过;老二火烧脚趾也不挪动,缺乏进取;唯有老三,宁死也不割绳子,勇气可嘉。为君者,看似万人之上,风光无限,实际步步艰险,有一丝畏惧退缩也成不了事。三子中,唯有小儿子可以为君。”
我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么皇上便是天下最勇敢的人了。”康熙一怔,道:“朕最勇敢?”摇了摇头:“朕遇艰难,从未退缩,但也自认还当不得这个最勇敢三字。朕每多顾虑,许多事都不能放手博之。”
我浅笑道:“皇上这是太谦,又对自己要求太高。皇上十四岁除鳌拜,接着又平三藩,定鼎天下。这哪一样决策,不需要破釜沉舟的勇气。皇上有顾虑,那是为着天下黎民,谨慎行事,又不是怯懦退缩,怎么当不得一个勇字?只要皇上龙体康健,不被忧思愁绪所困,那便是天下人的愿望,天下黎民的福气呢。”
我一口气说完,其实这么多话,我所要说的,不过最后那句“不被忧思愁绪所困”而已,也不知他是否能听在耳里。
康熙听着,又看了我一眼,忽然一笑:“瑶娘,茶壶要烧穿了。”
“啊呀!臣妾顾着说话,都忘了茶了!”我慌忙用布包了茶壶把儿,揭下地来,便见康熙已经起身,眉目间那缕愁绪已经不见,平日的威严庄重又回到他的身上,只听他道:“朕回去了。这杯子以后就留给朕,你不许再用。回头朕重新给你个。”
什么?我的杯子自己倒不许用了,成了他的?什么再送我个……我还没完全醒味过来,他已到了门边,唤道:“李德全,陪朕回宫。”
那边李德全其实早已候着,大约康熙早有行程,这个时间点,要做别的事了。直到他主奴二人远去,我才后知后觉的想着,他方才……唤的我“瑶娘?”
雨过天晴,我继续挖洞。而三天后,哑婆婆终于带来了慧雅的消息,闻听消息的那一刹那,我悲愤交加,恨不能即刻冲出寿安宫去。原来慧雅不知何时已被罚去了浣衣局,如今天寒地冻的,天天在那里洗太监宫女的脏衣服。
天啊,那是我的慧雅,虽然自小服侍我,但都是做着贴身精致的细活,府里待她,也不比一般人家的千金小姐少些娇贵,现在竟然被罚到浣衣局,做那等脏活,还是这样冷的天,她怎么受得?
佟妃不是曾答应过照顾慧雅?荣妃又因何视而不见?究竟慧雅犯了什么事,惹了谁,要这样对她?可是我困在这里,唯一能拜托的,便是眼前这个又聋又哑的老婆婆。
我千恳万求,终于说动哑婆婆找机会混进浣衣局去寻慧雅,问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将她罚去的浣衣局?
哑婆婆去后,我便加快了挖墙洞的进度,除了这个能做的事情很有限的婆婆,我迫切需要其它通往外界的渠道,这个墙洞,便是我目前唯一的途径。我也头一次无比的盼望着康熙能够再来,只要他来,无论怎样,就是再受他责罚,我也要替慧雅求一道旨意,救她出来。
可是他三天前才来过,短期内怕是不会再过来了。眼看着又要过年,他会更加忙,也许几个月都不能来也说不定。
几日后,李德全送来康熙给我的杯子,我原想让他给皇上带话,求他得空务必来一趟,可是李德全来得很是匆忙,我还不及开口,他便走了。那是一只极其精致的汝窑杯,价值不菲,我却无心赏玩。
墙洞半个月后终于挖通,隔壁官学的日程表我早已熟透,早课温习前日所学之后,皇子们下学用早膳,然后回来晨讲,中间有小半时辰休息,休息后是答师傅问,答不上的,还常听见啪啪的戒尺打手掌声音,皇子们上学,也不轻松。
上午的小半时辰休息时间,便是我的机会。
墙洞中,一只极其可爱的毛绒小狗慢慢探出了头去,在那里忽闪着它琉璃珠做的大眼睛,晃动着弥罗国天鹅绒覆盖的肉墩墩的小身子,极有耐心的守候着,虽然相对于隔壁那个宽敞的大院子,这么只蹲墙角的毛绒小狗实在不起眼,未必就能被那几个小孩看见,此刻我也只有祈祷天可怜见,辰哥,好二弟,快快看见,三阿哥,快过来……
第一日毛绒狗钓皇子的行动彻底失败,我趴了一天的墙角,结果毫无收获。第二日继续……午间皇子们歇中觉,我也回屋歇会,毛绒小狗便被我搁在了院子中的石桌上。正在半睡半醒之间,仿佛听得院子里“狗狗……狗狗……”稚嫩的童声,“唔,钓皇子入魔了,竟连做梦都是……”我迷迷糊糊的翻过身去,猛然一惊,翻身坐起:“不是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