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当做“公主”的李欣收剑而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剩下的大臣知情的面面相觑,这位小皇子这闹的是哪一出?怎样的深仇大恨这般下手,倒是有些不顾颜面了,而且,还没下成死手,真是有些胡闹。
不知情的大臣纷纷猜测这是哪一位公主?纵观唐朝公主,彪悍的大有人在,但这样公然扮作舞姬刺杀大臣的… …这还是头一位吧!
不小心坏了姐妹名声的李欣回到自己宫中,换下女装,把那长剑撂在上头,吩咐小太监:“把这些都烧了,尤其是这剑,我要见到它融成铁水的样子!”
小太监抖了抖,小心地用衣服包裹好长剑,这才匆匆找僻静地方烧火去了,他是清楚的,那剑上有脏东西。
大宴过后的第二天,安禄山便有些发热,他没在意继续往回赶,这一回试探的结果很满意,大唐的皇帝沉迷女色,朝中的李林甫和杨国忠也不是好的,他握有兵权,又有安思顺等人支持,若是… …
“咳咳,怎么有点儿痒?”
摸了摸喉结,顺着喉结挠了挠耳后脖颈旁边,安禄山正在赶路并没有多做停留,而等到他回到自己的地方,天花也被他带了回去,彻底爆发出来的疫情犹若山洪,不可阻挡。
消息传到朝中的时候,皇帝叹息一声:“倒是可惜了,难得见到胡旋舞跳得那么好的。”
杨玉环赌着气说:“是啊,难得他那么胖还跳得那么好!”
“好了,”失声而笑的皇帝搂着杨玉环的肩膀,“别闹别扭了,明天就放欣儿出来还不成,他这一次也是太冒失了,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动起了刀剑来… …”
听得要解除禁足,杨玉环笑起来:“欣儿还小嘛,慢慢教总会好的,他也是为了我这个母妃出头,三郎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满意,怎会不满意,总有人孝顺你才好!”
杨玉环自跟着自己便未曾有孕,多少还是知道原因在自己这里的皇帝不由得一退再退,难得玉环和欣儿有母子缘分,他何必去做那个恶人?
丝毫不觉的禁足是苦的李欣在放出来的第一天就听到了安禄山的消息,还有那陪着安禄山死去的一万多人,他只低低地叹息了一声,那些可能会作乱的跟着死了也是干净,也免得这一方水土遭那些人破坏,只可惜安思顺等人未死,不过也不急,没了安禄山这个挑头的,他们要出头还有时候呐,这之前,他总能够想到办法的。
这一次,到底还是冒失了些,目光扫过身边的小太监,看他惊惧的模样沉声说:“安禄山真是死得活该。”
“是,殿下说的是,他死得活该!”小太监答得很快,好像知道这是考验一样,倒是迅速镇定下来了,表情正常多了。
“知道安禄山是怎么死的吗?”
“得了天花死的。”小太监回答得毫不犹豫。
“你说,他怎么就得了天花呢?”
“他们胡人哪里有爱干净的,不定是在哪里碰到的脏东西,然后就得了呗!”小太监回答得愈发顺溜,好像这个回答已经在脑中过了千百遍,只等这一次说出。
“你知道就好。”
看了一眼已经若无其事地小太监,李欣没有再说别的,安禄山已死,这个秘密他不怕人知道,被人知道了顶多有些麻烦,但还不至于要他的性命,一个已经死了的臣子的性命,和一个宠爱的儿子的性命,孰轻孰重,皇帝不会糊涂,杨玉环也不会糊涂。
“殿下放心,小的明白!”小太监聪明懂事地表态,再没有不明白的,这位殿下这么小就能想出这样害人的办法,自己若是违了他的意思,以后的下场肯定不会比那个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安禄山好。
李欣轻轻点头,倒还算是个可造之材,不枉他之前观察了那么久。
负手而立,看着那蔚蓝的天空上飘着一朵悠闲的白云,似鱼若花,中间胖鼓鼓的地方好像鱼腹,又似花心,还有些像安禄山那个胖鼓鼓的肚皮。
哈,没有了安禄山,还会有安史之乱吗?
啊,安史之乱——史思明!这个时候,史思明是在哪儿呢?做什么呢?李欣按了按额角,真讨厌,总是除不干净的感觉,是杀毒吗?
安禄山、史思明、安思顺、安守志、李归仁、蔡希德、崔乾佑、尹子奇、武令珣、田承嗣… …除了一个还有一个,安史之乱也可以成为史安之乱,又或者安安之乱,安李之乱,李蔡之乱,蔡崔之乱,又或者别的什么之乱,根本的矛盾没有解决,根本的要害没有抓住,死掉多少个人也都是徒劳的,何况李欣所记忆的历史都是主要历史,次要的,那些从叛的人都是谁他真的记不清楚,于是… …
那一场乱终于还是在若干年后爆发了,跟随唐玄宗逃亡的时候,李欣目睹了马嵬驿之变的全部过程,他无能阻止,无力阻止,只能够看着那有着羞花之美的杨玉环被一根白绫断送了性命,他连哭都无力,因为紧随其后的便是他。
即便很多人知道他并不是杨玉环的亲生子,然而那些盲目的士兵不知道,看到那个祸国殃民的妖妃死了,想到她的儿子还活着,他们觉得是隐患,于是,同一根白绫在结束了杨玉环性命之后套在了李欣的脖子上。
唐玄宗那个时候正抱着杨玉环的尸体流泪,他是真的爱那个女人,而在最关键时刻的不能保护就更加令他耿耿于怀,他注意不到还有个儿子期望得到他的救助,也注意不到那如狼似虎的兵士是怎样地害死了他的儿子,他满眼里看到的都只有那即便死去也依旧美若安睡的女人,口中喃喃道:“玉环,玉环… …”
看到那一对死了也痴情的帝王和妃子,李欣绝望了,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好似看到太子李亨无奈的笑,看到他眼中藏着的歉意,那一刻,他好像什么都懂了,有什么都没懂。
“愿生生世世不生于帝王家!”
宛若泣血的期望随着叹息而出,没有挣扎地任由那白绫死死地勒住。
大唐,是最繁华的朝代,大唐的皇子,是最尊贵的存在,然而,这一刻,落入尘埃中的,伏在污泥中的,躺在这冰冷的土地上,看着那属于马嵬驿的阴冷的天空的,是谁呢?
面目俊逸的如玉少年轻轻闭眼,足可以勒断骨头的力道毫不留情,远远站着的李亨好似听到了那“咔嚓”的声响,然后,跌落无声。
仿佛是一片碧绿的叶子从枝头落下,静静地,飘飘地,仿佛是一朵云所投下的阴影,少年的眉眼精致如画,明明是被勒死的,却没有任何阴霾和怨恨,好像只是陷入了一场沉睡,正在做一场美梦… …
“倒真像是那个女人的儿子!”李辅国这般说着,鼻端似乎有气音。
“倒是可惜了。”高力士想到那少年看向自己的目光,永远是平静而淡然的,没有鄙视没有瞧不起,更加没有源于自身的骄傲自大,但那种平静和淡然却仿佛早已经凌驾之上,那种感觉,竟比鄙视和瞧不起更加令人不痛快。
他是应该死的,不仅因为他以后可能阻挡太子登基的道路,更因为,他太像那个女人了,一个可以蛊惑帝王的女人并不能够轻视,即便现在的他对太子并没有过多的影响,谁又能够知道以后呢?
他的骨子里有一种吸引人的气质,说不上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却让高力士觉得不安,一个在九岁便知道精密布置,用天花毒害死节度使的人,怎么会是简单角色,而他之后的种种动作更加证实了他对那个位置未必是无所求的。
这样的人,还是及早除去的好!有着野心的高力士这般想着轻轻叹息,到底心里头还是有点儿可惜这样一个人物的逝去的。
天宝十五年,唐玄宗逃往蜀中… …太子李亨于灵武即位,是为唐肃宗。
(唐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