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上无非是求财,这绝对是个只赚不赔的买卖。苏子墨的钱到手,卫嫤的钱也拿了,凭这人的本事,出尔反尔又当如何?他吃不了大亏。
一边是当世宠妃,一边是以柳家为首的墨玉山庄,常在江湖上走的,不可能不会选。
箫琰一向持重,用钱更是斟酌,除了那些女子常用的胭脂水粉,衣饰头花,他很少将钱这样大把地撒出,说是千金一掷为红颜吧,倒让卫嫤高兴不起来。毕竟箫琰现在用的钱都是她的,羊毛出在羊身上,能怎么高兴得来?
十倍又十倍,二十倍的赏赐加起来,起码值万金,如果没有那些夜明珠作抵,卫小姐早已倾家荡产。她有些呆滞地看着那只雕,一时觉得这雕比那人的鞋子还要闪。
“万两银子买只破鸟?箫大哥,你为了她还真是舍得。”柳沁以前让箫琰花十文钱买只兔子送给自己他都不肯,想起来就嫉妒。说话间,柳沁几个纵跃,落在了卫嫤对面的枝头,朝着那骑雕的人打量了一遍,忽地冷冷一笑。“这畜牲看着还不错,不过我出不起这个价钱,所以只能靠自己了!卫嫤,各看各的本事!如何?”
她一挥长鞭,照着那人的脖颈便抽,长空之下,啼声穿云,那浑身乌黑透亮的大雕竟不等主人发令就冲了过来,柳沁再一挥,将长鞭改了个方向,那大雕躲避不及,侧身挡了一记,数片羽毛落下,从卫嫤眼前飘落。那坐在雕上的人怒斥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根长丝带,天女散花似地往柳沁手腕上招呼,那丝带质地轻盈,却游若蛟龙,与柳沁的长鞭缠斗不休,认穴之准,简直匪夷所思。
“这又是什么名堂?一个大男人居然跳丝带舞?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卫嫤眨了眨眼睛,竟有些入迷。箫琰揽着她,朝着雕上那人一指,道:“看清楚,那是个女的。”
“女的?”卫嫤侧目细看,果然发现那骑雕之人脖间没有喉结,随即恍然,难怪柳沁说打就打了,要真是美男子,她会这样干净利落地冲上去揍人?
“我是贼,她是盗,差不多也算是同行。”箫琰垂目道,“她姓单,没名字,江湖人称单九,是个能下狠手的角色。她幼年时候遇到了饥荒,父母双亲为了保全弟弟,将她卖给了一名行商做小妾,听说卖过去的时候也才九岁……”
单九,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大概就是为了记得自己曾被家人背叛和伤害。
她在江湖上并不能算是赫赫有名,但当年那出惨案在官府却是十分轰动的。
单九在行商手里受尽了侮辱和虐待,被打得不成人形,还常常不给饭吃,她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从那名行商家里逃了出来,想想不甘,竟又折返回去,将行商的三个儿子全都去势给阉了,一个九岁的孩子狠毒至此,简直不可思议。
但最令人胆寒的是,她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将弃自己于不顾的双亲剁成烂泥。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单九行事一向简单直接,但是她在行商那儿受了些刺激,脑子一直不大好使,在江湖上立足,靠上了高明的盗窃手段,她要的东西,往往就是明抢,抢了还不够,还要杀人灭口,甚至殃及全族。她心情好的时候,或者会放一两根幼苗出去,等着他们回来报仇,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连阖家的猫猫狗狗也不会放过。
杀人越货,差不多是她毕生最大的兴趣。
而她这一生只重利,所以苏子墨才能请得动她。
或许是因为思维简单,生活枯燥,单九每天必做的无非是三件事,习武,抢劫,睡觉。在这三件事里,她都称得上是行家,特别是在武学造诣上,她可称得上是非同凡响。
箫琰说她棘手,并不是随便敷衍。
卫嫤刚才也领教过了,她修为不算差,但要硬接下那只雕的进攻,却还有些勉强,单九不是文弱少女,那大雕也不是吃素的,柳沁这样贸然冲上去,基本上没有胜算。
箫琰之前兜了那么一个大圈子,无非是不想生事,不想对单九面对杠上,可是却事与愿违……
“她并不是没有弱点,经历过世上是痛楚的背叛,也遭受过世上最残忍的折磨,她的心里必然是十分自卑的,她打扮成男人,就是不想承认自己的本心,她以抢劫为生,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可言,而她毕竟还是个女人……她同大部分的女儿家一样,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她会把自己打扮得高人一等,可是却掩不住骨子里带来的残缺眼光。她见过许多好东西,却不能很好地相信它们的价值……很矛盾。”箫琰叹了口气,倒未曾插手柳沁与单九之间的争斗。
卫嫤隐约能理解箫琰话里的意思。
一个人再将自己怎么打扮掩饰,都盖不住本性里的浅薄,单九是那样的出身,对自身充满了怀疑与否定,她并不知道什么是真的漂亮,所以才会弄得不伦不类。不懂的她的人,远看着还惊艳,可是真正遇上了行家,就无可厚非地变成了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