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就是十户锦,十户锦是她以前在宫里随侍的宫女,但也和织云皇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小玉宁失踪那次,便不会由十户锦出面去皇后面前求情,唤得宫人来找寻。要解开南禹那女尊的死结,锦娘是个至关重要的步骤,甚至于与她的重生息息相关。
大梁与南禹难以逆转的孽缘,生生改变了她的命途,她本是一个懵懂无知、不受待见的低贱公主,却莫明其妙地变成了南禹宗族口中顶礼膜拜的宗主,是什么原因让织云皇后决心用一个外人来接替这个宗主的位子?就因为玉煜杀掉了母娘给他安排的太子妃?
记忆里,织云皇后是个很爱笑的人,小玉宁从来没见过她生气,这一点,皇奶奶跟这个儿媳妇真是异曲同工。结合了这几个月来的耳闻目睹,卫嫤更加认定了南禹宗族的古怪。
其一,南禹宗族,以女为尊,也就是说,南禹女子的地位是很高很高的,像柳沁那样动不动就将男人呼来喝去的,并不在少数;其二,却是最矛盾的一处,既是以女为尊的宗族,却不允许女子称帝,自圣武皇后起,历任段氏女子都只任大梁皇后;其三,在大梁皇室,婆婆选儿媳妇,这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也就是说,织云皇后是皇奶奶先定的,玉煜那死去的太子妃,也是织云皇后选定的。
冥冥之中,有一双手,轻易便捏造好了所有人的生死富贵,权力浮沉,就连皇上也不例外。
玉煜的皇后姓曹,当然可能姓苏……但都只是可能,因为皇帝的身子很古怪,他对女人几乎没有反应,又怎么可能生出孩子?要解除这身体上的禁咒,也不是没有办法,但“凤点头”这重生的谶言却是玉煜唯一的希望,更是锦娘握在手里的唯一筹码。
卫嫤又将锦娘入将军府的情形回想了一遍,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师父和予聆一向谨慎,卓渊哥哥更是事事细致到了极点,不可能让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进入隐卫之列,只有一个可能。锦娘是南禹人,还有,她在段氏之中位份相当高。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就说得通了,段织云安排的段氏女被玉煜杀了,恰好她自身难保,难觅第二个继续愿望的人选,便铤而走险定下了小玉宁。但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小玉宁名正言顺地从皇妹变成皇后呢?不错,正是赎魂重生的巫术!
段氏可怕的执念,也是南禹祸乱的根源,最后段氏崩裂,一支由夏侯罡收编,变成了反对预言的隐卫,一支则跟随巫族流蹿山间,风光不再。这一切,仿佛注定。
卫嫤的心里透着悉悉的寒风,仿佛在最深处破了一个大洞,无数荒诞的念头涌进来,在她心里尖叫着狂欢着,她不仅仅害怕,还觉得口苦得很。一世流长,岁月如梭,她穿过的这段时光,就像梦一样,脆弱到令人惊惶。
兴许,锦娘的计策是这样的,救下小玉宁,让小玉宁以别的身份混入宫中,被新帝相中,利用“凤点头”医好新帝的怪疾,最后平步青云,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可幸是予聆那几年将她操练得太狠,整天风吹雨淋的,皮肤粗糙得根本对不上玉煜的眼缘,再加上苏子墨横插一杠,才会有她现在的〖自〗由。说到底,她还得谢谢苏子墨了。
原来,那个事事为自己着想的姐妹,也是假的。她一直在算计着,推演着,将玉宁,不,卓桦当成棋子。就连那一次狩猎,她也故意称病不去。
玉煜的跟唇张合了一下,她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试图蓄力将手腕上紧扣的精铁环崩开,直到骨骼生痛,手心泛紫。等玉煜的第二个耳光落下,她才愣住,缓缓地将视线移过去,停在了早已经变形的铁环上。她的手脱出来一只,可是脸上却一片迷惘。
她是谁?锦娘又是谁?这一切到底重要吗?她拜托huā重泪去找,央着箫琰去查,甚至和予聆联系去帮一个与己无关的弱女子,却又是何苦来哉?
“你是说淮阴路上那个陪着卓桦小姐的贱婢?那女的可是真的贱啊,关键时候不护着主子,反倒将自家主子往前一推,卓桦小姐,听说也是当世难得的任侠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了,也难怪大将军会如此伤心。不过,这样也好,听说那卓桦小姐本是要嫁给予聆那小子的,她死了,才能轮到你……啧,你这样关心,不会说,这整件事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吧?”玉煜笑起来,下垂眼里,没有半点亮光。
卫嫤脑子里嗡嗡地响着,渐渐不能思考,半晌,只听得金断玉碎的一声铮鸣,却是扣在她手腕上的铁环彻底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