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嫤学着王大魁的样子将他挡在身上,头顶的箭雨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她懒洋洋地斩去了射向王大魁的羽箭,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们漠北人还真不诚实,编也编个好一点的姓,个人都姓王也太奇怪了吧,说,说你的真名!”她的手腕一翻,刻意放漏了一支箭。
羽箭射中了王大魁的大腿,痛得他惨叫不已,卫嫤的剑刃压近了一点,眼神轻松地望着周围的工匠,那些工匠都是大梁人,看见羽箭射来就一个个连滚带爬地躲起来了,跑得慢的那些一个人找东西顶在头顶挡着,蹲在地上就像一朵朵大蘑菇。显然这些人都是被禁锢已久,形成了一种固定模式的反应,那些守在山上的兵卒,除了担任防御工作,还须看着这些打铁卖命的。
工匠们不是没有逃过,只不过跑得快些的都被射杀了,后面的人学乖了,为了表示臣服,就拿东西挡着箭,等到势头过去了再起来。
卫嫤勒着王大魁的脖子,将他往后拖,一直拖到了谢征身边,谢征正气呼呼地扯着自己复杂的望仙髻,看见王大魁出现,先是一惊,看清了卫嫤手里的剑时,他便二话不说冲过来,朝着王大魁的肚子狠狠地给了两拳头。王大魁被他打得连苦胆水都出来了。
他不敢反抗,捂着肚子一边吐一边呜呜咽咽地道:“我,我说,我叫哈巴,确实是漠北人!女,女侠有什么分咐?”卫嫤将手一松,耸了耸肩。
“谢兄弟,你有什么想做的,只管做来,人交给你了!”她笑得温柔,还特地伸手拍了拍哈巴宽广的腮帮子“还说你不是旺财,啧,连个名字都起得这么像狗!可惜啊,你只是个参军,要谈条件也轮不到你!乖乖呆着吧!”她拍完,又将他推得一个趔趄,塞进了谢征的怀里,跟着又笑“谢兄弟,你在地下城的时候难道有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欺负?失了武功就像失了魂似的,那怎么行?好好跟着我相公学学!”
她这时所说的相公也不知是予聆还是箫琰,不过不管是哪一位都足以令人汗颜,谢征咬着牙,捏得哈巴嗷嗷惨叫,一张俊脸没点血色。
外面的箭雨停下来,但他们藏身的石块前面扎满了箭矢,就像是突然长草了。卫嫤现身,俯身拔起一簇箭,顺手撸了撸羽尾,确定不再有箭矢射下来,她才把玩着那些箭,慢吞吞地往前走。她刚才雷厉风行地制服了哈巴,工匠们大抵心里都有个底,见她迎面走来,便小心翼翼地让出了一条路。
卫嫤将箭矢丢在地上,淡声问道:“你们这儿谁能说话?”
话音刚落,工匠当中便走出一个发须huā白的老者,佝偻着背行了一礼,道:“老夫是这儿的工头,姓章,姑娘有什么话可以问我。”他说完回头望向正北的密林,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确定那看守他们的人是不是被制服了。不过这时候没人敢放箭,至少可以放下一半的心。
“谁让你们在这儿铸造兵器的?是工部?还是另的其人?”卫嫤问。
“姑娘,我们都是各处被掳来的铁匠,竹器匠,都是平民出身,并未进过皇家的工坊,他们却让我们铸造兵器,还打劫卫所,我们开始以为他们是山贼,可是看架势也不像,为了活命,也不敢胡乱打听。”章老胆子还算大,当然,也或许是被卫嫤方才露出的那一手鼓动,说话有了中气“听姑娘说,他们是漠北人,那是不是反贼啊?”
“铸造兵器?打劫卫所?你老说这是不是反贼?”卫嫤走出两步,从地上拾起一张破破烂烂的图纸看了两眼,丢了,又将地上一柄铸好的剑提在手里,把玩了片刻,掐指一摁,唯闻锵然之声,铁剑应手而断,她轻蔑地一笑,看向那处密林,道“图纸是不错,但是冶铁的技术太差,这铁里,杂质太多!太脆!”
她弃了断剑,纵身一跃,突然一支铁箭自身后射至,箫琰惊呼出声,唤道:“小心!”
卫嫤反手一挑,将那支箭挡落,人却已落在了对面的崖壁上,她的姿势未必能有箫琰曼妙优美,但洒脱不羁,自有一番风味。箫琰的轻功像是舞蹈,看她,却像是骑马代步。明明只有单枪匹马的一个,可是围守在半山的漠北散兵却突然产生了一种千军万马犹在跟前的错觉。
密林里一人踉跄而出,身后跟着气定神闲的箫琰。
卫嫤略略扫视周围,发现驻守此地的人多半是行大梁士兵打扮,只是甲胄不大合身,连盔甲都戴得歪歪扭扭。漠北人大多高大黝黑,与大梁人相去甚远,这些军备显然是从卫所里劫出来的,于他们而言根本就不合适。不过完完约能在离扶城近百里开外藏着这样一支队伍,也实在难能可贵。
箫琰将那人的哑穴拍开,冲卫嫤道:“此人先交给你,我去把方才放暗箭的人找出来!”他沉着脸,显然是动了真怒,卫嫤这才发现,对面那个漠北大汉的脸上还印着两个大大的五指印,但由于他生得黑,之前也没有人注意到。卫嫤极少看箫琰这么生气,一时间竟不好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