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嫤与齐思南选择东行,恰恰循着地下水脉的方向溯流而上,所以这一路上饮用水不成问题。
但兴许是地势原因,越往里走,温度就越低,大约走了四五日又或者六七日,众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而齐思南这样没有功力护体的人,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疲态。
他们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捕食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但是随身的火折子不少已经受潮,点不了火,就算是好不容易点上了,也是浓烟滚滚,呛得人涕泗俱下。
接连吃了几天的地鼠肉、蛇肉,卫嫤也有些反胃了。
“前美男,你确定这是往东没错?我怎么觉得像是爬上雪山山顶了?地下哪来这么冷?”
她这两天胃口不大好,进食少,吃什么都觉得寡味,虽然肚子还饿得咕咕叫,但嘴上已经忍耐不下去了,然而她习惯了坚持,并没把这份不适表现在脸上。只是看着齐思南日日发抖,心里有些不忍。
其实直接从地表绕路,找机会潜入扶城也不大难,这一趟,她确实有些儿想当然了。
她没预料到地下的温度变化,是以也没想到齐思南会熬不住。
现在的齐思南,虽然裹上了五六件外衫,却还是挡不住寒意入侵,他连说话吐字都不清楚了。
“……这确实是向东,老夫为了试验偃甲,曾在地底勘寻多日,却从不遇到过这种奇事。”他面朝着火堆咳了几声,血红的眼睛就越发地红起来,鼻水也流个不停。
卫嫤同他说了一会儿话,也跟着流鼻水。
她转头看向予聆,再看箫琰,目光逐一扫过了围坐在火堆边的村民。
地下时光,不辨日月,她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随着休息的频率上升,予聆的推算也出现了一点偏差,可不管怎么说,给他们一天考虑的时间早就过去了,村民们依旧没有给出任何答案,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跟在她身后,好像他们生来就应该是跟着她的。
“你们都原地休息,我去前面看看。”她站起身来。
她知道,村民们现在跟着她,兴许只是因为不识路,但走到这一步,她也不能保证前路的安全,百余人的性命都在她手上,眼下不能不谨慎,她决定先去探路。
但这不是军队,没有斥侯,卫嫤知道没理由随意拿村民的性命去冒险,所以她选择自己去。
“老大,这地脉交错,往来复杂,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我跟你一道!”冷叶起身拦在她跟前。
“多派几个人去也好,气候突然一定有其原因,多一个,多一双帮手。”又有几个人站出来。
“也好。”卫嫤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倒也不推辞,只向箫琰道,“你替我看着他们,我们去去就回。”她交代完,予聆便已经很自觉地站在身边。余下的也不用太细说。
点点人数,一共七人,其中有三名村民是在对抗苏子放时打过照面的,使唤起来也还放心。
没经过任何筛选便自动组成的侦行队伍,就这样在卫嫤的带领下消失在山洞深处。
箫琰静静地坐在火堆前,由着光焰明灭,照亮他安祥的脸。
齐思南挪动两步,在他身边坐下,拨了拨柴禾,冲着他叹了口气。
“我以为你会第一个站出来的。”
他有些意外,作为夫侍,箫琰明显比予聆要合格得多,他多半不会左右卫嫤的意志,她要做什么,他便顺理成章同她一起了,从来不曾迟滞,可是这一回他却没表态。
齐思南摸不准他的意思,又忍不住看了看予聆的背影,回过头时,箫琰已经靠着墙,半闭着眼睛假寐了。他没有接话,脸上淡淡地没什么表情,就在齐思南以为他不会理睬自己的时候,耳边忽然飘来了一句话。
“齐前辈,你作为巫族祭司,应该也看出来了……予聆公子的身份。”
齐思南一怔,缓缓地点了点头,却不明白他说这些话是何用意。
卫嫤的修为直接来自于段氏,但段氏殒灭,得承独传绝学的后生几乎没有,结合这几天他在予聆身上观察所得,心里已经有了个底。这位予聆公子分明就是段氏遗孤,且直属于对抗天命而存的那一脉,是南禹巫族的心头大患。
不过他现在已经离弃了宗族,看穿这一点后,内心也不是那么震撼了。
箫琰轻声道:“我箫氏叛族,整个南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鲜少会有人猜到予聆公子的身份,然而对于巫族而言,直接否定其天命天职的段氏遗孤才是真正的敌人,你觉不觉得让他陪着嫤儿去会更好?至少……等到巫族发难的时候,你们不至于会无从选择。”
予聆对碧水坞的村民们无所谓好恶,但为了减少将来的磨擦,他已经尽量做到最好,不止是与他们同吃同住,更以十分亲和的姿态指点他们的武功,让他们接受他,容纳他。
箫琰比予聆虚长几岁,这样简单的手段,他当然可以一眼看出,同样的想法,他也曾经有过。
看得出,予聆是对卫嫤用了十分心思的。
当然,有些话箫琰没说出来,因为……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述。
卫嫤的命运,是段织云一手促成的,她造就了一个巨大的笼子,关住了所有,就像卫嫤自己说的那样,飞啊飞,以为自由,以为开心,却始终没能飞出这个牢笼。箫琰能看清这些,是因为他站在这牢笼之外,那予聆呢……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年幼的卫嫤身边?真的是巧合?又或者有人故意安排?
还有,为什么予聆知道过命金丹的使用方法,又为什么会教习卫嫤段氏秘传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