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琰送出来两步,视线一直追随着她在huā影斑驳中的穿行,直至消失不见。
卫嫤一路疾步如飞,到厅外时才微微平息了心中的忐忑,放缓了步子。侯白正在往小太监们手上塞银子,见她过来,便向里间打了个眼色。她走进门时,看见卫梦言已经在和冯喜才说话了。她整了整衣裙,款款上前,向二人分别行礼。
“冯公公,爹。”
冯喜才上下打量着她,仿佛不认识似的。
卫梦言打趣道:“冯公公别看了,本相就这么个女儿,没有看岔。”
冯喜才原本面色还稍有不豫,一惊一乍之后倒好似缓和不少。他皮笑肉不笑地:“时隔未久,卫小姐看起来清减不少,可是卫相光为着北伐之事苦恼去了,怠慢了家中的千金宝贝?”
卫嫤佯作温婉地一低头,曼声道:“公公真是说笑了,曾闻扶城女子都是要瘦一点儿才好看,所以就没敢放开肚皮来大块朵颐,不想一段时日下来,果真有了变化。”
冯喜才笑道:“燕瘦环肥,本是各有所爱,卫小姐又何必学那等庸人自残身体,听闻卫小姐在城中募集赈灾物质,多有义举,且连日拜会了不少达官贵人,如此操劳,可得当心哪。”
卫嫤看向卫梦言,见其并无异色,才得又一福,缓步退下来。
“嫤儿谢冯公公关心。”嘴上如是说着,可手心却暗暗地捏了把汗。
她一直用余光盯着冯喜才垂下来的袖子,可是这厮从进门到现在,连茶杯都未曾碰一下。
想看的,却看不见。
卫梦言见两人说话寡淡无味,知是冯公公对冯状之死耿耿于怀,面上不免讪讪,便插言道:“方才冯公公称圣上有旨?不知所谓何事?”
卫嫤心间猛地一窒,待她看见冯喜才慢吞吞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卷圣旨时,心跳骤然止歇。
那双手,果然与杀害卓桦的那双一般无二,修长,洁白,没有皱褶,更无薄茧,那不像是一个练武之人的手。但偏偏就是这样一只将,将她一度送上绝路。
她的〖答〗案,已然中了八分。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上顾念北伐之日将近,欲在宫中设宴款待各位臣下,这道旨原就只是传宴的请柬。不过皇后娘娘几曾抱怨宫中冷清,圣上便借故存了些私心,想请各府上的淑媛、命妇入宫一叙,其实……也就是拉拉家常,聊聊天罢了。”冯喜才没发觉卫嫤的异常,有意含了点笑,又接着提醒道“皇后娘娘可是亲点了苏小姐与卫小姐二位的,不去不行啊。”
卫梦言立即道:“小女定不会爽约,烦请公公替本相谢过娘娘盛情。”
冯喜才也不推脱,和声道:“这个是自然,只盼着那天卫小姐可以早些到才好。”
卫梦言心中猛然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却见冯喜才已经将圣旨递了过来。
父女二人不敢怠慢,连忙跪地谢恩。
卫嫤这是第一次领旨,在外人看来,难免会有些紧张。
她跟在卫梦言身后有些儿发抖,一个不好竟将那枚祖母绿的戒指从袖中滚出来。
晶莹剔透的戒指在地上囫囵地滚着,一直向着冯喜才去。
卫嫤微微抬了抬头,却不敢胡乱张望,只能用余光跟着那枚戒指,直到一只白皙修长,不见骨节的手将其拾起。那一瞬,她像被那只保养到极致的手狠狠掐住了喉咙。
“这戒指不错,只是尺寸大了些。”冯喜才把玩着那戒指,饶有兴趣地端详片刻,便还回来。
卫嫤略有些拘谨地应对道:“许是我娘亲的旧物,就……大了些。”说完,她接过戒指,慢慢退回到原处,却在背地里抹了一把汗,才好不容易掩住了心头的惊骇。
冯喜才笑呵呵地看向卫梦言,道:“卫小姐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卫梦言一惊,即答道:“无妨,或许如冯公公所言,平日里吃得太少,身子虚,歇歇便好。”
冯喜才微微颔首:“女孩儿家该对自己好一些,喜欢吃什么吃什么,这累病了可不妙,多些时候在府里将养着,和着别在圣上和娘娘面前失礼才好。”
卫梦言回头对卫嫤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又与冯喜才客套了几句,送他出去了。
他一直瞒着卫嫤的受重伤的消息,这时候更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斥责,便只得就此作罢。
卫嫤看着两人走出门口,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软了。
她将戒指攥在手里,任凭戒指的纹理硌痛了她的掌心。
最关键的一环解开了,她的心头不但没有松懈,反倒变得更沉重起来。
箫琰不放心她,从后院一直跟到了前院,远远望见她站立不稳的模样,立即上前搀住了她。
她在耳边低语:“回房再说。”便将全身的重量全都卸在了他肩上。
箫琰感觉到她在发抖,而最终,自己也禁不住抖起来。
“冯喜才就是杀卓桦的凶手,除他之外,我想不到第二人。”
卫嫤不会忘记那贯心而入的一剑,更不会忘记那双漂亮到毫无瑕疵的手。
她坐了一会儿,脑海中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明。
冯喜才是皇帝身边的人,他自然是为皇帝卖命,所以追杀锦娘,乃至杀害卓桦,都很可能都出自于皇帝的本意。而他们,正是查出了玉宁公主未死,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变故。
只是,这昏君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的亲妹**下毒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