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急着告罪,不如让我把事情和爷说清楚,免得你委屈。”钱卿瑛不疾不徐的围着陈芷走了一圈,微微扬眉,“爷也知道我身边的丫头一直不够规制的数目,原因不是别的,而是我和别人不同,用不了这么些个零零碎碎的闲散人员,她们都在我眼皮底下也用不了什么互相制衡。”
“我身边一直需要三种人,一种是粗通医理精通按摩推拿的,这是小时候留下的习惯,现在是鸢萝的差事;一种是整理库房、归置衣服、统算日常开销小账的,这个青萝做了许多年了;原先做汉家打扮的时候还需要个擅长梳头的,如今改了这旗头,朱果又不安分,我索性就不要了。总而言之,我身边的人都是能一力降十会的,可你说说你在我这是不是和她们一样领寻常一等大丫鬟三倍的月银,这还是其余赏赐不算。你要是不能专精一项,光是倒茶端水,我能用的人可多了去了,多少管事哭着喊着要把女儿送到我身边历练。我让你去打听宋格格的事,你回来一句回话没有,还跟防贼一样防着我,你要我作何感想啊?”
“奴婢……”陈芷没料到钱卿瑛跟胤禛实话直说,继而脸色一白,原先那些敲打不过是让她先入为主,后面的试探无论她倒向哪头,钱卿瑛都是稳坐钓鱼台。不由暗自苦笑,“奴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违了格格的吩咐,任……任凭格格发落。”
“爷可瞧见了,爷派的人可瞧不上妾身,您还是把人送到别人身边伺候吧,相信别处很乐意供着这钦差大臣。”十二骨折扇刷的打开,遮在眸下三分处摇了一摇,扇下的娇颜被悉数遮挡,扇骨乃以上好的黑色犀角雕成,扇面的墨紫皎纱浓滑如脂,数枝白色秀竹摇曳其间,点起无限雅意,又端的妩媚风流。执扇的手,更是圆润素洁,在月夜下看起来,修长细嫩,比扇面更细腻。扇子上方的星眸眨呀眨的,好生无辜。
“格格……”陈芷悲声更切。
胤禛在四面通风处择了个位置坐下,含了一丝宠溺的微笑叹道:“好了,你就别再吓她了,你不要她了,哪个能容得下她,指不定过几天就不明不白的死在哪口井里。这回爷就把她真真切切的给你了,她那一家子都调拨到你手下,总行了吧。以后你想要什么尽管直说,不用费这么多心思,爷有那样不给你的,何苦绕这么大个圈。”
“那妾身就先谢过爷恩典。”钱卿瑛正儿八经的福了福,并不接下头的话,反而道,“爷要不要用些冰镇的蜜汁椰奶龟苓膏?滋阴润燥,凉血解毒的。”
“先不吃了,刚喝了太医开的药没多久。你们都先下去吧,爷有事要和你们主子单独说。”胤禛摇摇头,挥退下边的人,见鸢萝与青萝一左一右的搀着陈芷告退,才揉了揉额角说,
“你那五姐屡次来寻你,你却不好再推了。皇太子临行前有过交代,原本以为是场面话,现在看来许是真有什么事要托你做的。皇太子虽让你三分,但君臣有别,将来他一旦登基,届时我自身难保,就算他不找你清算,你那五姐也是要刁难与你的。我闻到你青春的气息,像花蕊一样,柔弱的花朵凭空的凋谢是不公平的。”
钱卿瑛转过身走到烛台前,用银挑子拨了拨灯芯,抿了抿唇,满脸的苦涩:“爷可知妾身知她甚深,妾身这姐姐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她得了她姨娘的训导倒是会占上风,可那份聪明伶俐也仅限于此了,她若不是起了借刀杀人的心思是不会这样着急找妾身的。咱这府里的水都快把妾身给淹死了,皇太子那头的水深着呢,如果妾身被牵连进去,届时只有听凭摆布的份了,哪里还有以后。”
她的眉毛画成柳叶,嘴唇上因为吃了许久冰镇的瓜果变的很艳,红的惊心动魄的。胸前外袍微微支棱出来了一点缝隙,不经意间露出的皮肤比最上等的白釉多了温软,和那一层红纱里子之间随着自己的步态分分合合。这种红白对比的感觉,竟是飞蛾扑火般的凄艳,再蹬上一双窄窄的红鞋,又让人有些口干舌燥的,要说这感觉是为了什么,又说不上来。
“阿瑛,我们都不能绝望!绝望了就什么都没了。”胤禛走过去,望进钱卿瑛的眼里,烛火在他眼里跳跃。
“妾知道。知道的。”钱卿瑛靠在他怀里,露出了一个纯然的笑容,对于自身的美,她毫无知觉。
“明日我陪你去毓庆宫先拜见太子妃,当着太子妃的面问候你五姐一声,面上也就过了,不会有事。”胤禛拍了拍钱卿瑛的背,望向西北的夜空,掩住眼底的一片冷意。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该发生的都会一一应验,胤禛的声音将钱卿瑛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和声应道:“妾身全听爷安排。”
“宋氏的事你也别怨怪小芷,是我下了封口令的。你怕被她设计被牵连,我这就说与你听。你精通西洋技艺,有些地方太医院都弄不清的,说不定你能参详出来。”
“这合适么?”钱卿瑛此时却是犹豫了,直觉不是什么简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