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之中并未提到钱卿瑛要负担国债筹措银两空闲期的利息,除了把发行国债的事交代下去外,仅仅说要向民间票号招标,以自愿自发为原则。
简单的一个文字处理,就把仇恨值重新拉回到钱卿瑛和胤禛身上,昨夜康熙召见两人本就是过了明路,胤禛又被罚跪在勤政殿外几个时辰,还有哪个会不知道。他们两人进去和皇上说了一通,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反将了所有人一把,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众人眼里,他们原本都是打算赚上一笔的,如今可好,赚头没看见连本金都被没收吞掉了,圣旨上说的借贷那是好听的说法,别说汉人说的“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满人更是把“奴才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挂在嘴边。
他们更知道,即使皇上有心还债,这庞大的利息谁人担负?说到底不过一句空话罢了。
一时间皇城内外怨气冲天,多少人哭天抹泪,寻死觅活,因为有许多人都是砸锅卖铁,翻箱倒柜的搜集家中物件去当铺周转,有的甚至借了高利贷。一句话,皇城乱了。
大年三十下午申时,康熙率领近支宗室,满蒙各王公及满汉二品大员,至慈宁宫给皇太后行辞岁礼。这种礼节,是满洲旧俗,先由礼部赞礼郎等在殿上唱满语赞礼歌。皇帝退后,四妃便率众人向皇太后行礼,由内务府女赞礼官唱导。最后是宫女、太监等叩头。每批人行完礼,皇太后就命常公公,打赏完后。皇太后退回寝室休息,其余人等则留下互相恭贺新年。
“爷,妾身肚子好饿。”钱卿瑛几乎咬牙切齿地听着里面笙歌阵阵,乐曲缭绕,一桌桌看起来就很好吃的鸡鸭鱼肉就这么飘出香味,而她和胤禛只能顶着腊月呼啸的冷风唱着空城计,想想自己好歹也算是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银子更是不缺,落到这副神憎鬼厌的田地都是拜康熙所赐,现在是个人见了他俩都退避三舍,在这躲灾也是皇太后的意思。
“咱们回耳房歇着吧,好歹还有点心垫垫肚子呢。”胤禛叹了口气,摸摸钱卿瑛冻得通红的脸,苦笑。
“不了,里面闷得慌。爷,您说这会不会是紫禁城最愁云惨雾的除夕?”钱卿瑛把头靠在胤禛肩上幸灾乐祸的笑道。
胤禛侧过头极为认真的考虑了会儿,才摇摇头答道:“哪里会,比起早些年平三藩之乱的时候不知道好好多少!起码大伙儿不用提心吊胆下一刻就会被吊在城门楼上枭首示众。”
“爷,妾身从未见过比皇上还要精明厉害的角色了。无论对方怎么选,事态的走向总会按照他的安排折回来。”钱卿瑛感叹一声,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
“作为帝皇是必须要赢的,这些天皇阿玛是一定要出了这口气的,不然……”胤禛把两人身上的狐皮斗篷紧了紧,淡淡道。
“爷?”钱卿瑛却从他身上感到了一阵紧绷,握住胤禛的手,担忧道。
梦想和急于求成始终驱使着掌权者攫取他人的资源,不管他们是奴隶,还是所占土地上的住民,抑或他们自己即将出生的儿女,以实施其计划,巩固政权,自添财富。康熙这样不遗余力的打击她,其实更多的是敲山震虎让胤禛安分的意思,子女太多连父爱都稀薄的几乎不存了么?
“无事!大哥、二哥、八弟他们此刻才是热锅上的蚂蚁呢!”胤禛眉头一抬,眼睛微眯,淡笑着应下声来。
钱卿瑛低头沉默,她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了熊熊的火光,胤禛注定不是池中物的。
快到三更天的时候,康熙喊梁九功过来后,他端起茶盏,随意抿了一口,状似无意问道:“老四和钱家丫头哪去儿了,怎么一晚上都没见到人呢?”
“奴才这就去寻,不知道皇上可有什么吩咐要奴才传话的?”梁九功立刻会意,配合道。
“寻到了人就让他们到朕这儿来一同守岁,守岁完了朕还想尝尝钱氏亲手包的素馅饽饽呢。”康熙仿佛兴致颇高,用不大不小、恰好里屋一圈最位高权重的朝臣、皇子、嫔妃都能听见的音量笑道。
在座的众人脸上几度色变,嘴里却都说着恭维讨喜的话。
要是钱卿瑛在场听了如此殷切的话语,必然免不了一阵眼角抽搐,这是坐实了他俩为开脱自身卖友求荣了,逼着她和胤禛做孤臣,他俩那些费心经营下的关系在此刻都出现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