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瘦削的女孩声音一滞,她的确是闻出来了,循着香味找到了对面坡上的薰衣草,只是,当着姚谨的面,这话她还真不敢说,略一迟疑,道,“……奴婢哪有那么好的鼻子,不过眼力好些罢了……”
冷哼一声,胖女孩扭过脸去。
姚谨嘴角划过一丝得意,“金钗、银钗,你们都别吵了,调香是一门艺术,需要极好的修养,你们整日这么吵吵闹闹的,能静下心来闻香?”缓缓地睁开眼,看向对面的山坡,“那熏衣草本就离的远,不是香气扩散的好,我也辩不出来……”
“是……”两人同时低下了头,叫金钗的胖女孩噘着嘴嘟囔道,“……有几个人能像,有这么好的修养?”
声音不高,却刚好能被众人听见。
得意地翘起下巴,姚谨傲慢地扫了一圈众人,目光落在远处一个纤瘦的身影上,不觉皱起了眉。
她不只一次地在田埂上见到这个小姑娘,总是离她们远远的,一脸陶醉地坐在田埂上,就好像她真能闻辩出这百花的香气并极其享受似的。
不知为,姚谨就是看不惯她明明就是一身破衣烂衫,可那闲适的神态,曼妙的身姿,却有如身着世上最美的华服一般,任意挥洒间竟隐隐透出一股贵气来,一股与她身份及不相称的雍容的贵气
“……认识她?”见姚谨死死地盯着前面那个黑瘦女孩,金钗问道。
“……她是谁?不和我?”姚记是朔阳最大的香料行,她父亲身为朔阳香行会副会长,随便跺跺脚大地都颤,连知府钱大人的见了她,都要点头哈腰,翼翼地伺候着,这小姑娘竟敢像不认识她,对她如此漠视
“……谁?”众人眼睛齐刷刷地落在了不远处那个纤瘦的身影上。
“原来是她……”一个三十多岁的婆子哧的冷笑一声。
“……是谁?”姚谨回过头去,“刘妈认识她?”
“……就是林记那个偷了刘师傅手艺,顶了她的小杂工?”
“林记……”不屑和坊间的师傅打交道,姚谨还真不这些,“哪个林记?”又问,“刘师傅小杂工的?”
世事往往如此,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赶巧刘妈和刘师傅有几分交情,当下就添油加醋地把外面谣传的穆婉秋偷了刘师傅手艺,挤兑了她的话学了一遍,叹道……要说好人做不得,当初她来朔阳时,也是破衣烂衫地穷的要命,就住在悦来客栈,靠典当为生,是刘师傅可怜她,哀求林嫂收了她,亲自调教,不想竟捡了个白眼狼”又道,“幸亏当初姚记没收她,要不然,手艺早被她偷光了……”
“……世上竟有这种不知恩情的小人”金钗不屑地哼了一声,“像这种人,还是离远一些的好,免得玷污了您的名声。”
“就是,天不早了,我们回吧……”瘦丫鬟银钗看了眼已陨落在山腰的日头。
“……我倒是听说林记的那个刘师傅平日也是个尖酸刻薄的,她肯教这小丫头?”人群一个绿衣女子皱眉说道。
“马姑娘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被流言给骗了……”刘妈叹道,“您想想看,她一个连香料都不懂的小丫头,可能不到一年的功夫就成了林记的大师傅?”又补了句,“……不是刘师傅教的又是啥?”眼睛看着姚谨,“大您也,调香这一行,讲究言传手教,没师傅带是不行的……”
“这……”马哑然,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纤细的身影。
她还是有些迷惑,既然是教,又说是偷?
“……不到一年就从一个白丁变成了大师傅?”眯着眼看着前方,姚谨嘴里喃喃道,如果不是刘师傅手把手地教她秘方,那么,她就是一个天分高过的奇才,“……走”眼睛猛然一睁,“……去看看”抬脚向前面走去。
“,您仔细些脚下……”怔了片刻,金钗银钗抬脚撵了上去。
“……杜鹃、油菜,苍耳、熏衣草……”睁开眼睛,一样一样地数着眼前的花草,穆婉秋欣喜若狂,“我闻出来了,我都闻出来了,这是今天辩的第九十七种香气……”她搬着指头数着,又仔细寻找起来,“不对,我明明还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如幽灵一般的兰花香……”
林嫂新雇的杂工很能干,相对地,穆婉秋就有了更多的学魏氏调香术,每天除了闷在屋里练习炮制调配香料外,对穆婉秋来说,趁黄昏时分来到野外,嗅闻辩别大自然中的香气,是她一天中必不可少的功课。
老天才是一个手艺高超的调香师,坐在田埂上,她只轻轻一吸,上百种花草浑然天成的曼妙奇香便幽幽入鼻,就像孩童时代的游戏,把他们一种一种地辨出来,再睁开眼从身边的花草中一颗一颗找出来,真是一件天大的乐事,一件及具奇妙的事儿
循着再一次扑鼻而来的幽香,穆婉秋终于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后面了一簇清雅高洁的蕙兰,“可找到你了……”轻轻摘了一朵放到鼻下,一股幽香直沁肺腑,穆婉秋咧嘴一笑,连她都不,那笑容妩媚至极。
同身为,姚谨也不觉看痴了去。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一股妒意涌上心头,“……一个叫花子似的小姑娘,可以有这么美的笑容”
“……我当是谁,原来是林记那个欺师盗名的小杂工”姚谨用连她都没发觉的刻薄语气说道,一脚采在穆婉秋眼前的蕙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