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绿坐在精巧的小车上,正由信安王方才接见他们的外书房往内院而去。
在初见时的激动渐渐褪去后,老王爷又恢复了平时威严庄重的面貌。如寻常的长辈般,询问了他们这些年来的生活情况,然后就让舒绿到内院去见见家里的女眷,独把长辈留下了。
兄妹俩隐约猜到,或许老王爷是想和展眉再说说古州那件事。毕竟在那件事情里,舒绿的影子很淡,明面上都说是朱衙内冲撞了展眉才引发的灾祸。
于是舒绿就只得自己带着两个丫鬟,坐上王府中专供女眷在各院间来回的小…车,到内堂去见见这信安王府里的女人们了。
这王府的确很大。不过对于舒绿来说,却也不至于把惊叹放在脸上。巧英和巧珍被舒绿的淡定所感染,又一心想着自己不能给小姐丢脸,便都安然坐在舒绿对面,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小大人也似。
没走多久,外头的奴仆就恭声请凌小姐下车。舒绿扶着巧英从车上下来,早有一群媳妇婆子哗啦啦地将她迎住,一叠声向她问安。
好大的阵仗,不知是真心欢迎还是给她个下马威呢?
舒绿脸色自若,并没有过多地搭理这些奴仆,不紧不慢地朝院门走去。她这份姿态被众媳妇看在眼里,观感又有不同。
原先不是听说,这位凌小姐是在江南乡下长大的小孤女么,怎的…看她那娇贵的小模样,浑身上下的打扮,真真比王府里那几位小姐还像大家千金。
再看她行动间衣裙不摇,珠钗不颤,偏偏那仪态又极优雅大方毫不拘谨,让一众本来心存轻蔑、想看看这穷亲戚笑话的下人们肃然起敬。
不愧是福慧郡主的女儿呢!
舒绿若是这么容易就被人看轻,那她也枉在欧阳家住了这么长时间了。从入住欧阳家以来,尤其是在得知自己必然要进京后,她对自己礼仪的训练就没放松过。
表面上,她是最守规矩的人。因为她只有你掌握了游戏规则,你才能是真正的赢家。只懂得天真任性的姑娘,是没法在上流社会生存下去的,这又不是在演天雷狗血的《还珠格格》。
她刚进院子没多久,才绕过一面粉壁,就听得回廊那头有好些个丫头扬声禀报说“凌姑娘来了”。紧接着丫鬟们就打起了门帘,笑容可掬地喊着:“凌姑娘请进来!”
舒绿含笑缓步而入,刚进屋子就被一室的香气冲了鼻子。
兽炉中燃起的香烟,女人们衣裳上的熏弄,还有脂粉香、头油香…与屋角小几上摆着的香huā揉合在一处,形成一种浓烈扑鼻的暖香气团。
舒绿直想皱眉,硬生生给忍住了。
适宜的香气可以陶冶性情,可以使人愉悦,但过度的香味却会让人呼吸不畅。现在是冬天,门窗本就关得结结实实,屋里的香味浓而不散,真让人难受。
好一股暴发户的味道啊……
和王府里各处的崭新修葺倒是相得益彰,不过更加夸张些。她原听说世子妃张氏出身名门,没想到也如此浅薄,看来是在西北受苦十几年,憋得太厉害了?一有机会,就拼命享受下?
当她看到一屋子的华服女眷后,这种感受就更清晰了。
果真是这样……
“哎呀,这就是我那可怜的外甥女儿了吧?”一个长得有些浮肿的中年妇人,看着似乎有四十出头的模样了,被一个丫鬟扶着从正面榻上站起来朝舒绿伸出了手。
舒绿心想这定然就是世子妃张氏了。果然身边就有人提醒她“这便是大夫人”她不慌不忙趋前两步,插葱似的拜了下去。
“舒绿见过大舅母。”张氏的脂粉很重,描眉画鬓,勾唇染腮,那层脂粉就像是一张面具般将她浮肿的脸孔遮住了大半。她的笑容很深,舒绿却感受不到多少诚意,但也并不在乎。
又不是多亲近的人,才第一次相见,面子上过得去就是了。不过这位大舅母给舒绿的印象实在不怎么样,和她心目中的“名门闺秀”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当年外祖父是怎么挑中这么一位平庸的妇人当长子的正妻的呢?
好吧,或许人家背景真的很强,很值得联姻。政治婚姻要顾虑到的东西是很多的,舒绿目前对这个家还处于观望态度,不好发表什么个人见解。
张氏又一一替舒绿引见那一堆亲戚。
“这位便是你二舅母,这位是四舅母。”舒绿又和二夫人桑氏、
四夫人穆氏见了礼。桑氏穆氏都是黄瘦型的妇人,而且嘴角苦纹很深,只是穆氏稍微年轻些,气色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