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腰带上的褶皱摊平,与叠好的棉袍放在一起。身子扭动,目光便随之一转,落到棉袍边的绣绷上。
那绣绷上绷着一方松绿配石青的长汗巾,却是男子的样式。被绷紧的那一面上,正绣着一首《蝶恋huā》。
是中秋之夜,展眉在众所瞩目之下,写出的那一首。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块。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谁道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人间情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当时她那样欢喜,一句一句地铭刻在心里,每一个字都觉得是那样的美好。可现在一看,却是无比凄凉。
难道展眉哥哥早有预感,才会写出这样的诗句么。
一昔如环,昔昔都成块一只有短暂的相聚,却是长久的分离!
可是啊,即便如此“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如果她集和展眉哥哥长相厮守,日日团聚,她愿意忍受一切的苦难。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汗巾上的诗句,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展眉哥哥,这是我替你缝制的一些衣服。马上就要到冬天了,这棉袍恰好穿得上也不知北地的冬天是不是特别冷,我在里头还絮了羊毛里子。”欧阳婉将那一包衣物送到展眉屋里的时候,展眉正在检查自己的行装。他的东西很少,不像舒绿那样,还得打包那么多实验器材,所以早就弄好了。
“你那么辛苦做什么。”展眉接过衣包,随口说了一句。
欧阳婉笑容一僵,旋又勉强笑道:“不妨事的。”“不妨事?”展眉皱皱眉将衣包放下,忽然盯着欧阳婉的眼睛。“你看你眼睛里都是血丝。为了替我缝这些,熬夜了吧?”
“呃”欧阳婉没想到展眉会注意到这些,又是甜蜜又是心酸,忙低下头去。“只是睡晚了一点,没关系的。”
她没听见展眉再说话,又不敢再抬起头来。屋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片刻后,她怯怯地微微抬眼,却看到展眉一脸苦恼地摸责自己的鼻子。
“唉……怎么说呢……”平时很爽利的展眉,忽然间变得吞吞吐吐。
“娄么了?”欧阳婉脸上一白,展眉哥哥这是要和她说什么“啊,我实在不懂怎么说。”
展眉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忍不住伸手抓抓头发,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自己让展眉哥哥为难了吧,欧阳婉酸涩地想。她不该做出这等痴缠的模样,让展眉哥哥走得不安心是自己错了“展眉哥哥,对不堋……”欧阳婉又把头低了下去,声音里隐有一丝哭意,只是强忍住了。
“什么?你跟我说啥对不起唉,算了!”
展眉暴躁地嚷了一声,突然两手一把抓住了欧阳婉的肩膀。“看着我!”欧阳婉被展眉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不禁收了回去。听到展眉这句命令式的话,她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与展眉的目光对个正着。
展眉俯下头定定地看着欧阳婉,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自己也不能确定进京后,王府那边有什么安排。但是你只要记住一点就够了。”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会回来娶你的。”我会回来娶你的……
欧阳婉如在梦中,耳边一直嗡嗡嗡地回响着展眉的声音。
他说,他会回来,会回来娶她……
他的话和以往一样,没有过多的矫饰,遣词用句总是那样直接却又有力。
只这一句,就让欧阳婉彷徨无依的心情平静下来。
展眉哥哥既然这样说了,他就一定会做到。
欧阳婉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从眼中簌簌滚落。展眉又长叹一声:“就知道你会哭别哭啦别哭别哭”
他迟疑了一下,将欧阳婉抱进了怀里。
这一瞬间,仿若时光重来。欧阳婉顿时感觉自己回到了展眉将自己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紧紧抱着她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