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妃嫔以皇后为首,也向皇帝上酒——好在皇帝不是每杯酒都要喝个底朝天,而且这酒也不是几十度的烈酒,要不然年宴非把皇帝灌成一只醉猫不可。
贵妃贤妃她们都是按品级妆扮的,命服的样式都差不多,感觉简直象制服一样。而且并不是非常华丽。据说开国皇帝的皇后是农家女出身,十分简朴,即使做了皇后还是不失本色,所以这后宫命服也就华丽不到哪儿去了。所以虽然是过年,这些妃嫔们打扮起来反而显得十分呆板,毫无平时那么姹紫嫣红风情各异。
贵妃坐在皇后下首,她有身孕,敬完这杯酒,就先离席回宫去了。
潮生转头和芳景小声说了句话,芳景知机地扶她站了起来。
旁人倒不理论,七公主转过头来说:“你要去更衣?我跟你一块儿去。”
不等潮生说话,她已经站起身来了。
芳景举止轻盈,前前后后将两人伺候的十分周到,七公主赞了一句:“这丫头不错。”
“嗯,她原是大姐姐身边的人。”
“怪不得呢,这就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大姐姐惯会调理人的。”七公主说,也就着热水洗了手。
潮生扶着芳景的手,和七公主一起穿过长长的回廊。有两个宫人迎面走来,俯身向两人行礼。
七公主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潮生却怔了下,唤了一声:“采珠?”
其中一个宫女有些惊愕的抬起头来。
潮生果然没有看错。
她微微一笑。
七公主明白过来:“你认识?”
“嗯。以前在一处的。”
潮生以前做过宫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许多人都知道。七公主说:“可巧了,今天遇着了。这儿怪冷的,到前头找个地方坐下歇歇吧,说话也方便。”
采珠机灵的站起身来说:“请随奴婢来。”
进了一间宫室,采珠要重新见礼,潮生拉住了她的手:“你怎么在这里伺候?”
采珠也是喜出望外:“我是跟着我们主子来的,正好这边儿晚上事多人手不够使,我刚才帮着跑腿传话来着。你……”
潮生的情形,说起来就是一言难尽了。
采珠当然也听说了消息,只是没再能和潮生见面。昔日两人一同做活,一起吃一起住的情形恍若在目。采珠也顾不得放肆失礼了,上下打量她。潮生头上身上明晃晃的都是珠宝,命服更是锦绣华美。
“真好。”采珠飞快地抹了下眼:“我早就说嘛,你品貌不凡,是个有造化的人,肯定不会做一辈子的奴婢。”
潮生问:“你现在怎么样?我也一直想见你,只是不方便。”
“我挺好的。”采珠说:“我们主子在皇上跟前虽然不怎么得宠,可是在皇后、嫔妃们面前,也算是有点体面。我的活儿不多,日子也挺清闲的。我也听说你有孕了……这……”
她有些敬畏的看着潮生的肚子。
“嗯,”潮生低头看了一眼,虽然命服的衣褶已经放宽松了,不过她肚子隆起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是啊。”
觉得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七公主十分体贴,自己在外间吃茶,把地方让给她们叙话。
看采珠想伸手又畏缩的样子,潮生笑着拉起采珠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肚子上:“没事儿的,你摸摸吧。”
“不知道是男是女啊……”采珠小心的触了一下,赶心缩回手来,十分向往的说:“要是男孩儿,那就是小世子吧?要是女孩儿,就是郡主娘娘了。”
“是啊,不管男女,都得管你喊声姨呢。”
“哎哟,我不配。”采珠忙摇手。
“怎么就不配了?”潮生没再多说,小声问采珠:“我原想着让人给你捎信儿,现在能见着面再好不过了。你想过出宫没有?要是想出宫,我可以替你安排。”
采珠怔了一下,低声说:“想是想过,可是我年纪不到,还差着好几年……”
“这个容易,只要报个病,一切好说。只是……徐美人那里……”
采珠想了想:“不要紧的。我们主子待人还好。她身边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信重的人。这些年她待我不错,不打也不骂……我要走了,旁的人一时也顶不上啊。”
这种不可取代的地位,也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得到主子的信重,可是在上位者眼里,她们还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就象当时的岁暮,陈妃待她也如姐妹一样,两人更是从小就在一处,感情绝非旁人可比。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岁暮还不是不明不白的就没了?
采珠重情义,潮生是知道的。要不然她们也不会好了这么些年。
可是重情义也要分人啊。跟主子讲情义……
潮生隐晦的提醒她:“常言说得好,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你又没有女官品级,早些谋算以后的事情,总不至于事到临头再着急。”
采珠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其实……我在宫里日子不短了,都快忘了外头是什么样了。真出去了,说不定还不如留在宫里头来得习惯自在。再说,现放着你这么个菩萨呢,真是我没饭吃了,你能看着我饿着?”
“没饭吃不打紧……”有命在才是最重要的。
“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等过后,我托人捎信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