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素,你认为,治理天下是一人之事还是万人之事?”
我索性移开了琴桌,托着腮问她。
“都不是。治理天下,皇帝以外,还需依靠大臣和各个豪族,但说万人么,也太多了些。平常百姓们并不晓得什么天下大事,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明束素眨了眨眼,想要诓她,风清嘉还差得远呢。
听到她的答案,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的聪慧。
但是,我亦朝明束素一眨眼,道:
“是千万人之事。”
“先生,此话怎讲?”
明束素皱了眉头,本朝人加起来也不过是这么多,若是照风清嘉的说法,岂不是王不是王,民不是民了?
“你先前说过,每个人都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这是极对的。治理天下,先要晓得这天下,这百姓到底是什么。若是皇帝都不晓得苍平皇城里的鸡蛋卖多少钱一个,不知道贩夫走卒日子的辛苦,也就谈不上治理天下。”
“豪族强在他们对地方的掌控力及多年的积蓄,自然,还有那些神鬼血脉之说带来的尊敬。身为皇帝,若不想被豪族控制,头一条就是要得民心。要得民心,则皇帝一人,要晓得千万人的生活,要为他们一一考量,那么,治理天下自然就是千万人之事了。”
我笑着道。
“先生是说,王琬早年治理天下时,先前百姓希望的是激进的手段,而到了晚年,却更偏好安安稳稳地休养生息么?那,让侄子继位也是为了顺应民心?”
明束素领悟得很快,拉了我的袖子,很有几分邀功的意味。
我低敛眸子,微微收回了手。
我自小是不喜欢旁人碰我的,她这般做派让我有些不大适应,即便是令我心动喜爱的孩子,也不该逾越了师生之礼。
“大部分如此。王琬是个聪明的皇帝。早年她刚刚上位,民心不稳,故而需要做一些立竿见影的事情来争取支持。晚年时候,她心思淡了,想留个好名声,也想给侄子铺路,故而手段怀柔。不过,她不止是顺应民心,她是在引领民心。你懂先生的意思么?”
我向着明束素温和地问道。
“先生是说,民心需要顺应,但做什么事情是顺民心,做什么事情是逆民心,做什么事情是控制民心,这些便是皇帝要考量取舍的部分么?”
明束素想了一会儿道。
“确实如此。今日的课业是设想,你是王琬,在各个时候会怎么做。这一月内,只需做好这一样便好。王琬在位五十余年,十分长寿,决议不下万数。你可选三五个决议,加以评述,如此任务可重么?”
我轻轻地道。
“不重。先生体恤束素的身体,束素感激不尽。”
明束素抬着头望我,手里半随意半强硬地拽住了我的袖子,似是把拉我的袖子当成什么奖励一般,实在可爱。
我咳嗽了一声,见香烧了大半,知道时间近午,便对她道:
“殿下,该用午膳了。”
“束素不饿,先生可再多讲一些么?”
明束素近乎殷切地望着我,小脸上的眼睛和紫葡萄一般漂亮。
我忽地捉住了她的手腕,按了两下,果然听见咕咕的肚子叫声。
明束素被我这一招闹得脸红,往后退了几步,竟是不理我了。
“治理天下之前,先要修行自身。不若,从了解,顺应你身子的请求开始。”
我面上十分严肃,心里却是笑开了花,明束素这幅模样才更像她的年纪,想我在那时候,虽然平常端庄好学,私底下也做过各种闹脾气的任*情来。
午饭用罢,我照例放明束素回去休息一个时辰。
她却有了新的言词。
“先生,束素有些困了,可否在这儿眯上一会儿?”
我想了想,她昨日未睡好,终究有我几分过错,且今日表现十分不错,便点头答应了。从皇后派给我的两个嬷嬷那里打听到,明束素身娇肉贵,对贴身之物,以及床上之物要求甚高。我便向着她问道:
“可要叫侍女去取来你平日用的寝具?”
“一来一回,也要两盏茶,束素真的好困。”
明束素一边说,一边向我瞄来。
我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
“方才摸到先生的衣料,甚是舒服,不知可否借给束素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