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口气,他轻轻推开她,告诉她:“你身旁的那个人,我已着人去救他。倘若一切顺利,一个时辰之后他会在东侧城门等你。”
绿衣哭得眼睛都肿了,他说她身边的人,她迟疑的问:“你说谁?你是在说阿穆达吗?他怎么了?”阿穆达好好的在苏翁府上待着,怎么他要说“救”这个字呢?
刘弗陵见她眼中露出着急,微微笑了,心中是痛的,可一切都比不得她的安全。抬手以指腹轻轻替她擦着眼睛的泪,他说:“怕你担心,一直未曾告诉你,他进宫来找你,不过被长乐宫卫尉给擒住,被关了好些时候。”
绿衣听了着急,她竟半点不知道阿穆达叫人关起来了!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她急道:“阿穆达现在人在哪里?我要去救他!”
“别急,别急,”刘弗陵宽慰他,“皮肉伤是免不了的了。不过他嘴倒是硬,一直不肯开口多说关于你的事情。倒因此留了一条性命。我已安排妥当,你只需等着就是了。”
绿衣急道:“阿穆达出了事,我怎么还能等着呢!他被关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救他!”她一边说一边扭着身体,试图摆脱刘弗陵的禁锢。刘弗陵叹气,两手抓住她的肩膀道:“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要是再如此惶急,我便不再多说了。”
绿衣终于不动,凝着他,默默低下头来。刘弗陵抬手在她脸上轻轻抚了抚,转而替她将乱发拨到耳后,低声说:“令他如此遭罪,全是因我的缘故。他被带到将军府受刑,不过是因有人想从他身上得出些关于我的过失。往后好师出有名。然而幸好,府中有人将他的消息传了出来。眼下,他在长安是待不下去了,只好由你送他回去。”
“为什么?”绿衣不甘、不解,“阿穆达是好人!你也是好人!他们有什么道理来诬陷我们!况且要是我们走了,岂不是要落了个畏罪潜逃的罪名?而且,而且,牵连了你,那怎么行?不!我不走!阿穆达也不会走!”
“嘘~”刘弗陵安抚的在她背上轻轻拍着,说道,“这其中的缘由你并不明白。我亦无法与你言说。总而言之,他是受了我的牵累。难保哪一日,你不会受我的牵连。届时,可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你之于我,重中之重,我无法隐瞒。”
绿衣抿了唇,料想到他接下来想要说什么。心沉痛得难以忍受。
刘弗陵说:“你不得不走,走得越远越好,从今往后,再不要回长安来。再不要踏入大汉疆界一步。”
绿衣的一双手垂了下来,似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她内心里明白,无论她怎么纠缠,怎么哀求,怎么不同意。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叫她离开他的身旁。她不肯,不愿,不想,可是到这个地步,如果她还要坚持,未免太不顾及女子的自尊。她不懂汉人女子所说的矜持,她生在塞外,长在草原,她不知矜持,却有自己的骄傲与自尊。
她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越发明亮。只是那份明亮里的怨叫人难以直视。刘弗陵直想抬手遮住她的双眼,他微微侧过脸去,违心道:“好绿衣,我们只是暂时分开。等有朝一日我来找你,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带我见你的五哥,我们一起去捕鱼摘星。以天为盖,以地为庐,策马驰风,尝早起最鲜美的羊奶。”
他说得那样缓慢,笃定,好似他真的会去找她一般。可其实他们彼此都明白,她要是离开了,他们就再没有相见的那一日了。绿衣本强撑着不肯再落泪,可到这一刻,她心里酸楚得一塌糊涂,简直难以自持。她扭头看他一眼,看他消瘦的面庞,不敢去想往后再见不到他会是什么样子。他们的感情开始得那样晚,可是偏偏在她是浓烈如最醇的美酒。只是藏着,一直不曾开封,有朝一日揭开封条,便是千里万里也无法抵挡这份浓烈。
她颤抖了手,想要抚一抚他的脸,却发觉手上那般无力。她低下头,眼睫上还沾着泪珠,她说:“你真的会来吗?”
刘弗陵点头,强忍下心头万般痛楚,伸手握住了她颤抖的指尖:“我会。绿衣,无论有什么样的阻拦,无论是生是死,我总会回到你的身边,与你共看日落星辰。”
“草原上的狼与虎豹同样凶猛,可是我总觉得虎豹都不如它。每一只狼有一个伴侣,若是其中一只先死,另外一只绝不苟活。我答应你,我走,但是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你会来找我。”
刘弗陵深吸口气,他拥住了她:“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会再见到你。”
绿衣哭了,抱着他将眼泪藏到他衣襟里去。她情愿与他同生共死,他不愿说的那些阴谋和危险,她全都不害怕。可是她害怕有人利用她来伤害他,这个人,这个身处高位却孤独的人令她心疼、舍不得。她不要自己成为负累。如果远离是唯一能够为他做的,她答应,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