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病已拍拍自己身旁,绿衣也未扭捏,屈膝坐了下来。她扭头看看触手可及的湖水,冰凉清爽,在这样的时节,叫人忍不住伸手去感受那沁凉滋味,然而她终究还是忍住了,抿着唇,目光澄亮的望向刘病已。
她说:“病已哥哥,你有话要与我说。”
刘病已确实正在斟酌,听到她这般说话,不禁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开来:“喔?你可知我要与你说些什么?”
绿衣皱了皱眉眉头:“这我可猜不出来。”
她摇摇脑袋:“不过你先等一等,我有件事需得先问你,否则我今夜一宿都要不得安宁。”
刘病已见她说得言辞凿凿,睇着她的眼睛就深沉了些许,他道:“你是想问妲雅?”
绿衣点头:“我可不信尉屠耆说的那些话,我虽和妲雅姐姐不是太熟,可是妲雅姐姐那日可跟我说过,她是随尉屠耆一起到长安来的,哪里来的孤儿一说呢?”
刘病已想到那夜妲雅邀绿衣一道去拿夜光杯,两人是有段独处的时光,会说些女子之间的小事也是无可厚非。他沉吟了一会儿,盯着她的瞳仁收紧,他问:“你当真非知道不可?”
绿衣点头:“当然!”
刘病已又说:“哪怕此间涉及之事,恐会使你陷入性命之忧?”
绿衣不禁脑海里翻起刘弗陵劝她勿过问那命丧观观的尚符玺郎时说的话,她看着刘病已露出疑惑:“为什么你们说的话都这样相似?”墨蓝的眸子绽出混沌的颜色。
刘病已皱眉:“谁?”
绿衣被他忽然紧绷的脸色惊了一惊,回过神来,她摇摇头:“难道妲雅姐姐是被冯子都抓走了吗?”
“这长安城内,与她素有过节,尉屠耆又不敢得罪的人,大约也就冯子都一个。”
刘病已看她懵懂又恍恍然,有时聪明得叫人措手不及,有时却糊涂让人扶额叹息,心中闷窒似好了一些。他欲揉揉她那柔软的发,手指微动,到底忍住了。他说:“便就当是被那冯子都掳走了罢,你又能奈何?尉屠耆难道还比不得你一个小小女子?他亦无法,你更无法。”
绿衣一听,便真以为妲雅是被冯子都抢走了,一下站了起来,昂高了下巴道:“我自比不得他楼兰王子!然而我却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边说边就要去救那妲雅的匆忙样。病已连忙起身拦住她:“你怎的这样莽撞?”
他叹息:“倘若世人皆如你这般简单,倒好办了。”
“你也知那妲雅是尉屠耆的人,既是他的人,他自有安全。妲雅亦非垂髫稚子,能辨对错,知好歹,我劝你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明日该怎样才是真。”
“怎么你说得好像知道妲雅姐姐去哪儿了一样?”
绿衣颇具怀疑的瞅他,刘病已摇头,屈指在她额上敲了一记:“我怎会知道她的下落?来去匆忙,不过是为你这个闯祸精的缘故。我听得你彻夜未归,不见了踪影,自要来此处问尉屠耆,又知晓你与妲雅要好,便亦想见那妲雅询问,谁知道人是见不到的,反还惹了有人怀疑,倒叫我无处喊冤。”
他说得似真似假,听在绿衣耳朵里,她心上泛起一层层愧疚来。她本也对刘病已无甚怀疑的,只是妲雅不见,叫她心里毛躁得很,尉屠耆又有意不及时来见,拖着她与刘弗陵等了许久,因此就连着刘病已一并怪责进去了。此时听到刘病已解释这其中原委,她滴溜的眼珠子转了两圈,抿紧了唇,伸手去拽了一拽刘病已的袖子,嗓音低低道:“病已哥哥。”
刘病已便有意逗她,故作气恼的不去搭理,反侧过脸,略转过身去。
“病已哥哥,”绿衣见他沉了脸,心里一来因内疚,一来也是急了,不禁就抓住了他的半只袖子,“病已哥哥,绿衣不是有意怪你的。绿衣只是担心妲雅姐姐。”
见刘病已还是不理,她声音里也多了委屈:“我也不是有意的,病已哥哥,你就不气了,大不了,大不了下次你错怪了我,我也不生你的气。”
她说得言辞凿凿、一本正经,刘病已是禁不住了,险些笑出来。转了脸来,他嘴角隐着笑,眼里还是严厉:“往后可不得有第二次。”
绿衣忙的举手发誓:“再没有第二次!以后病已哥哥说什么,绿衣都相信你!一定一定不怀疑你!”
她双目发光,下巴微抬,神色郑重,让刘病已生出一种恍惚,他眼前昏花了一瞬,忙眨了眼,颌首去握了她指天的两根手指,道:“绿衣,你只需信一件事,我必不会害你。”
绿衣听得不甚明白,睁着眼望着他,望着他的眼睛,望着他的面容,想要从他忽然变得沉寂严肃的面孔上读出些什么。然而,她终究是读不出来的。
她清澈明洁的眼睛泛着湖水的光泽,此时一分不差的俱停留在他眼中。刘病已心中某处听到坚冰春融之声,他大大喟叹,闭眼藏了那满目湖光的眸子在瞳仁深处,手臂微动,抓住她的右手,将她带到了身前,轻轻拥紧。
绿衣惊到,手脚俱不能动,她抵着他前襟的额头上传来他的暖意,一点一点的,微妙而奇妙。“绿衣知道。”她喃喃道。
他微微收拢手臂,绿衣就察觉到,她的半边脸颊轻轻也贴近了那微妙而奇妙的感觉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