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橞会心颔首:“不错不错,而且要走得干干净净。”
说完起身打开窗户:“酒喝得多了,开开窗散散酒气,顺便看看这滹沱河的夜景。”朱棣立在他身边,他对朱棣压低声音不传六耳道:“我只服四哥。”
朱棣洒然一笑:“约了梅儿赏这滹沱河的夜景的,你自去你的温柔乡,我和梅儿去河边散步去。”
朱棣回到房间时,奚梅正在灯下忙着,朱棣问她:“时辰还早,去河边走走吧。”
二人携手漫步在河边,奚梅时不时去踢一下那河水,朱棣则看着这河水自无极开始往西南方向而流,心下暗自有了盘算。看见她将那河水踢得正在兴头上,全然不顾已经湿透了的鞋袜,硬拉着她回了房。
睡至半夜,奚梅忽然悄悄起身,小心地再三肯定了朱棣已经熟睡,偷偷地点了一盏灯,坐得远远的,生怕吵醒了他,拿出那只香囊,一针一线地赶工。朱棣既感动又心疼欲起身阻止,转念一想,索性让她这两日累一些吧,等到了北平进王府前撑不住睡着了,也可免了她自己一步一步走进王府时的一些惊惶和不安。想到此节,眯了眼看了奚梅一眼,嘴角含了温柔之意睡去。
奚梅终于将安放香囊收口绳的最后一个线头藏好时,窗户已经漏了几丝光进来了。她悄悄地将做好的香囊放到自己包袱里,蹑手蹑脚地轻轻将窗户打开。滹沱河对岸的青青芳草地,仿佛是被人蘸一层淡淡的绿色,远远地与天地连成一线,太阳正从最东边的那一层绿色冉冉升起,既照得草地一派温软,又照得河水波光琉璃。朱棣从身后轻轻揽住她道:“已经到了草长莺飞的季节了,你很喜欢这景色,是不是?”
奚梅只“嗯”一声,将所有的欢喜都蕴含到了她静静的笑容里。
与朱橞一道用过朝食后,忽地一声鼓声震天,唬得奚梅向窗外望去,约莫有近百个身着七彩蝶罗裙的女子在河边跳舞,一个个的媚眼不住地往这里瞟。奚梅苦笑道:“这便是谷王爷准备的节目?当真辜负了滹沱河边的如斯美景!”
朱橞忙作揖道:“未来嫂嫂恕罪,小弟是以己度人,自己俗不可耐,扰了四哥和未来嫂嫂的清听了。”说完立刻着人去将歌舞停了。
朱棣对奚梅道:“梅儿,你先回房,我与十九弟话别几句,咱们就启程回北平了。”
奚梅点点头依言而去。
朱橞望着奚梅旋身离去的背影对朱棣道:“我如今倒看不清,四哥是动了真心还是做的假戏了?”
朱棣眼眸深沉如水,郑重地看着朱橞,以至于朱橞看到自己在朱棣的眼眸中一丝晃动也无:“这世间,唯有梅儿值得我一世倾情。”
再过几个时辰就要进北平了,奚梅的手一刻也不肯闲,朱棣也由着她,用红色蚕丝线绞成水波纹的长绳栓在了香囊上,再用红色的蚕丝线编了个复瓣梅花缨絡坠在香囊下面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终于成了。”说完递给朱棣。
朱棣一看,一座小桥上立着一位玄衣男子,不消说自然是他自己。桥下的小河河水静静流淌,小河的左边一片梅林中一名月白小袄绿罗裙的女子半倚一棵红梅树看向东方的日出,日出的光辉照得小河右边的黛瓦粉墙潋滟着淡淡的金光。苏州的女子,乱针、齐针、平铺、回勾,好精巧的手艺!
朱棣将香囊系在青玉腰带上,情深款款道:“你系上红梅缨络,是因为当日,我与你一起采的是红梅。”
奚梅困倦无比地笑道:“我知道你一看就懂。”
朱棣将她抱入怀中道:“快睡吧,瞧你,都困成什么样子了。”奚梅在朱棣怀中沉沉睡去。
黄昏时分,进了北平的城门,朱棣悄悄撩开帐帏对三宝吩咐道:“你即刻先行策马回府,传本王的令,等一下本王的辂车抵达时,无论是谁,要是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这辈子都不需要再有听见声响的能力了。”三宝自然明白此中关节,得令而去。
抵达燕王府时,奚梅睡得正香,朱棣取过斗篷盖在奚梅身上,小心翼翼地下了辂车。一府的人鸦雀无声,朱棣抱着奚梅大步向折香苑走去,只顾凝视着怀中之人,眼神没有落到其他任何人身上。甘棠急忙伸出手去,可朱棣走得又疾又稳,她的手指与朱棣的袍角堪堪地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