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之间就被嫌弃的江玉娴对祖母的气恼毫无所察。恭恭敬敬地向老人家细声提了要去亲送一下几位原本由她招待着的千金小姐。
可怜!站在一边旁观的郑夫人看着少女袅袅婷婷离去的身影,不由地又长叹了一口气。
总算等到客人散得差不多。一直隐身宴后的李氏终于露了头主持起江府事,郑夫人一边忙不迭遣人去催了不知跟江哲还在磨叽什么的夫君大人,一边急急地带着身边侍女一路去寻了早就嘱咐着去江家后院边门等她的儿子。
马车上挂着的玳瑁灯笼莹光朦胧,地上摇动的光圈之中似乎映着两个象是面额相抵的亲密身影。
郑夫人猛然心头一惊,紧攒住了身边侍女的手,屏了呼吸地定睛看去。
好在映在地上只是让人害怕的虚影。一对正在说着话的少年男女,一个略倾着身体正激动地比手划脚。一个轻抬秀颈神情贯注地听着,但中间的距离还是隔着足有两尺余。
但就这样碧影双辉的美好画面还是足以让郑夫人腻味了,她重重地咳了一声。
“娘!”
“婶娘。您来了!”,转过脸来的江玉娴神情自若地对着郑夫人福了一福。
“玉娴怎么在这儿?”。一向好脾气的郑夫人绷紧了威严面孔,冷声问道。
“娘!是我正撞上玉娴妹妹送了孙夫人和孙小姐离开,就留她边说着话,边等着娘呢!”,立在一边的郑延迅速地插嘴为自己和无辜的小妹妹做了辩解。
江玉娴腼腆一笑,认下了郑延的说词,轻拾起裙角细声地向着母子两个道了别。
说是要与江哲深谈了要事的郑大人派人送来信说要晚归,象是各怀着心事的两母子一前一后上了同一辆马车。
车轮咯吱咯吱在月光下走了好一会儿。静谧的车厢里突然响起了郑夫人愤恼的喝声,“郑延!你究竟刚才与江家那个女孩在说些什么?”
知子莫过母。即便只是远远望着儿子的表情动作,郑夫人也晓得一向在家里循规蹈矩的郑延跟江玉娴激动谈到的绝不会是闲话。
“我……”,郑延嘴里含声地皱起了眉头,但还是在郑夫人狠辣的瞪视下,吞吞吐吐地道:“我只是跟玉娴讲……讲说她从内院到颐寿堂经过西花厅的路上被太子殿下看到了,而且殿下当时对着她的身影还愣了下神儿!”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看着江玉娴又干你什么事?”,郑夫人不禁冷笑道:“江家人说不得就巴望着女儿被看上了,好攀龙附凤,用得着你没出息地在一旁干急?”
“娘!你不懂!”。被郑夫人罕见的肃颜冷语吓到也惊到的郑延急得口不择言,一张白嫩的俊脸更是憋得通红。
他就是猜到了江家的意图,也看到了太子的异常。才对浑事不知的江玉娴更加担心。只是刚才,他只来得及向江玉娴示警了太子的关注,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他想起来当年在新阳城曾与林崇一道得罪过的小道士明明就是太子本人。
“我不懂?!郑延,你这是回母亲话的口气吗?”
郑夫人打量了下眼前进退失据神魂不属的儿子,心头狠狠一揪,斩钉截铁地喝道:“郑延!你对江玉娴生了倾慕之意!”
如果否认,也许母亲会就此将让自己与玉娴之间再无机会。外人眼中绵软憨慢的娘亲实则在家中说一不二,长兄的亲事就是被父亲全然交给她作主的。
郑延心下一横。重重地点头应了声是。
“我还一直以为你打小就喜欢的是叶家的芳琼呢!”,郑夫人的眸中划过了浓浓的失望。
虽说郑夫人从前极厌了那位叶家女的孤高自傲。还有对儿子全然无意冷漠,全然无意与叶家结亲。但眼下儿子大胆相承的这个人选。她更不满意!
“娘!孩儿自小就喜欢玉娴的。因为公主常拢了我们几个在一处,叶芳琼又总爱处处与玉娴为难,玉娴总是委屈地只敢偷偷躲起哭……娘!孩儿若是娶妻,就必要娶了玉娴的!”
总是带刺的叶芳琼,从来是比不上玉娴的。
玉娴有着常人难及的聪慧,却又如珠贝一样谦逊自珍。每一次无论是公开还是私下的聚会,她都象是忠诚可信的学生一样听着他的佳文妙句,又象是最知心的挚友总是会在最适当的时机露了她的聪颖低调地提点,而且许多事两人从未事先沟通,也能有了象是上天注定般的默契。
平日被同伴调笑着对叶芳琼有意,郑延一向忍着,半是为着玉娴的清名,而另一半却是想自私地掩了少女的光华,只要自己心知肚明就好。
只是可惜江玉娴出身在了那样一个糟糕的家里,而通过刚才与她的对话,对长辈安排茫然无知的少女乍闻消息的惊愕模样更让郑延心生怜惜。
坦露了思艾心事的少年带着希冀的目光落在一向疼他的娘亲身上。
车厢里静了一会儿,紧接着突然而至的一记耳光脆响。
“此事今后不必提了!江玉娴不可能入了郑家门!”,郑夫人收回手坐直了身子,神情冷漠。
“娘!”,郑延紧紧地拖住了郑夫人的手,不可思议地问道:“郑江两家通家交好,我与玉娴一道长大,娘也说过喜欢玉娴的!”
“喜欢?!郑氏嫡媳轮不到一个庶生女来做!”,郑夫人强忍了心中怒意只讥诮地吐了一句。
正因为郑江两家走得近,当年的秘辛她知道得更清楚,所以更不会让江玉娴觊觎进了郑家。
“娘!只要您肯让父亲尽力帮了江家,玉娴她就能是嫡出的了!”,郑延委屈地吼了出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