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急急行到门前迎驾,才走到大厅就见李轩毓已进来,他着了一身赭黄色常服,许久未见,仍是一副清冷样子,美貌却如神祗,两人忙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李轩毓挥挥手,冯济便领了几个太监和小环出去,轻轻替他们阖上了大厅的门。韩夕颜没有得到旨意,仍是跪伏在地行着礼,李轩毓上前几步,搀了她起来,韩夕颜只守礼的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盯着地板,他想利用她威胁爹爹,她已经遂了他的意站在这里,他还预备怎样?
李轩毓勾起她的下巴,他接受任何人对他的畏惧拘谨,唯有她不行,他压抑了这么多日想要见她的念头,绝不是为了看见这样的她。韩夕颜后退一步,他们已不是之前的关系,这种亲密的动作不再适合他们。她既已有了心上人,这些个**不清自然是要远离。
李轩毓并不在意,收回手道:“长乐宫虽偏远,在宫中也是难得的清静地,特意选了这么个地方给你,你住的可还习惯?”
韩夕颜有些诧异,竟是他特意为她选的,心中不禁百味杂陈,谢道:“都很合意,劳皇上费心了。”仔细想想,樱树下的小酌畅谈,淮央河上夜游赏景,闹市之中飞奔逃窜,他们也是有美好回忆的,她几乎都忘了。除开那些恩恩怨怨,李轩毓也并未真正伤害到她。
这么想着,李轩毓却走近一步逼到她面前,夕颜正欲闪躲,却不想被他一把拽入怀中,死死的抱住。韩夕颜脑中一滞,推了他两把没有推开,这才恼了起来,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喊道:“你做什么?!放开我!!“
“不许动。”李轩毓的声音中透着帝王特有的威吓力,韩夕颜却不买账,仍是妄图脱开他的怀抱,直到听到他的下半句:“你是想要朕把皇叔划到韩党之流一并处置吗?”
韩夕颜终于止住了挣扎,安静下来,恐惧在她心底弥漫开来,她知道李轩毓在穆王府布了眼线,但她只天真的认为她与李青扬的事情和韩家无关,他是他的叔叔,他怎么能因为无端的揣测就随意处置他?
李轩毓感受着怀中之人的温暖,每次他想要抱她似乎都需要威胁逼迫,但即便这样又如何,她现在不也还是乖乖任他抱着了。他轻嗅着韩夕颜的墨发,她今日脂粉未施,身上却带着股淡淡的清香,若不是靠的这么近根本闻不着,到今天他才发现,竟是墨香。她仍是娇憨如初,那双杏眼清澈的像湖水,她的笑容叫冬日也变成了春天,原来他竟是想念她的,想念她毫不掩饰的小情绪,想念她无所顾忌的荒唐言语,想念她身上自己从未触及过,从未拥有过的温暖。
他在她耳边喃喃的说:“先前我总是不懂,今日再见你,才觉得也不是那么难理解。”他指的是李青扬宁愿放弃皇族身份带她离开之事,韩夕颜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觉自己已经被人当做了一件可以为所欲为的物品,她的尊严被他踩在脚下践踏,她死死咬住下唇,她恼怒,愤慨,恐惧,却无能为力。
虽是冬日,屋里炭盆烧的旺很是暖和,所以韩夕颜只穿了春秋的衣裳,隔着不算厚实的布料,李轩毓感觉怀里的人格外娇弱,她柔若无骨的纤细身材,少女特有的清新味道,他的唇摸索到她的耳廓,轻轻吻着,韩夕颜身子一阵战栗,他笑了,他以为她只是害羞,只是未经人事,无妨,他们还有很多时间,他可以慢慢教她,即便一年之期已到,只要她不愿意,李青扬也带不走她。
韩夕颜的手悄悄移到自己的发上,将发簪拔下,一头长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李轩毓突然手上猛地一阵剧痛,只得松开了她,瞬时血流如注,顺着他的指尖一直滴到地板上。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韩夕颜,方才的温存化作了眼中似火的愤怒,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是要弑君吗?!”
韩夕颜只想逼开他,哪里知道自己下手会这么没轻没重,见那血止不住的向下淌,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李轩毓见她这样终还是不忍,上前一步伸手想要碰触她,韩夕颜此时才会过神来,转过发簪将尖利的一头对准自己的喉咙,身子虽还在颤抖,眼神却决绝。
李轩毓止住步子,眼眸微眯,对她所有的感情都在胸口冻成了寒冰,“你威胁朕?“
韩夕颜声音有些发抖,强忍住恐惧道:“皇上,我是个直鲁之人,既没有那么多拐弯抹角的心思,也不会委曲求全。我不是你**的女人,我的身子只能留给我的夫君。你若强要了我,我就只能一死以证清白!”
李轩毓却丝毫不管,直直上前两步拉住她的皓腕往自己身前一带,韩夕颜这才明白两人间的力量悬殊,若他真要用强,只怕她确实没有抵抗的能力,她的手腕生生的痛,好似要被拧断一般,但她却没有哼一声,只倔强的盯着李轩毓的双眼,那眼中曾经装着灿烂星辰,现在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意,他勾起唇角,俊美的容颜此时竟像来自地狱的阿修罗:“你以为死就能保住你的清白吗?”
他离她如此之近,韩夕颜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鼻息,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味。她的脑中却只有李青扬永远温柔的笑意,淡淡的草药味道,“夕颜不敢擅揣圣意,夕颜只是觉得皇上这般尊贵的人,不会做出强迫一个女子的事情。”
良久,只听得李轩毓冷冷的声音传来,“韩夕颜,朕已经给了你选择的机会,你既然这么清高,朕就让你仔细瞧瞧,在深宫中,少了朕的庇护,是怎样的日子。”他弯下身子,在她耳边道:“即便是李青扬,也帮不了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推开宁惠阁的大门,冯济正在门口候着,一眼便看到皇上满手的鲜血和左手背长长的伤口,简直吓的魂不附体,慌忙喊了一旁的小太监:“赶紧!赶紧传御医!”这韩四小姐也太大胆了!竟敢行刺皇上!小环眼前一黑腿一软跪倒在地,抖似筛糠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那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宫外,她才连滚带爬的进了宁惠阁,只见韩夕颜呆呆的跪坐在地,手中还死死的攥着那只发簪,青色的长裙上染着已经凝结的血液,披头散发面色惨白状似女鬼。她跪爬到她面前,抽出带血的发簪死命扔出门外,好像只要这样,方才的一切就会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韩夕颜收回放空的眼神望向小环,喃喃道:”小乔说的对,我果真是个二百五,我刺伤了他,我会害死大家的,怎么办,怎么办小环…..”她总是天真又固执的相信人与人之间只是因为立场的冲突而相互为敌,除开这一切的他们也曾经有过美好的回忆,她还记得樱树下他被清风吹起的衣袂,那时的他也有温暖的笑容,也有柔和的眼神,只要她不与他争执,不与他计较,他们还是能和平共处的。现在看来,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痴望。
小环对她一叩头,含泪道:“小主,小的得了王爷的命令来照顾小主,无论日后怎样,小的都会誓死护住小主!“
“护住我…护住我…人人都说要护住我…”韩夕颜脑中闪现着一张张她最最熟悉亲切的面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扫方才的萎顿,双眼满是清明,她答应过哥哥,不会放弃,答应过奉仪,好好照顾自己,那么多人忧心着她的安危,她怎能在这里自怜自艾,“我韩夕颜何须他人来护,即使要死,身为韩家人,我也不会缩着脖子等死,是风是雨,是杀是剐,直管来便是。”
她平静的看着屋外的风雪,没想到,没有等来降罪的圣旨,却等来了一个不知是祸是福的消息,韩梓诺要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