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犹声声在耳,掷地有声。
当时,沈宛甚至找不到一句话来安慰他。而叶云归也并非要博人同情,也许他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人,和沈宛说了一小会话,就匆匆告辞。
如今,沈宛突然很想见到他。
这样想着,她说话就有些漫不经心。江清颐哪里看不出来,趁机取笑她:“你还劝我不要担心,你自己不也心神不宁?”
沈宛讪讪然笑,“所以说,大道理人人都懂,但不见得都能做到嘛!”
江清颐就喜欢她这种坦诚,闻言大悦,“这么些年,我祖父虽然隐于江南,可结交了不少江南名士,他们也有不少子弟在京都为官,我祖父此来,也许是要见见他们。”江南富庶,士林风气浓厚,一般有几亩地的人家都会供家中小孩读书,甚至有些妇孺,张口就能来一段时文。所以朝中为官者,江南人甚众,江老太爷早年游学京都,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交友广众,认识些官宦不足为奇。
不过,向来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今江老太爷早已不在官场,江家这一代又没有入仕的子弟,是否还会像从前那样登高一呼,还真是不好说。
沈宛笑了笑,附和了几句,寻了个机会告辞。
路上正巧遇到赶过来的周北慕,二人打了个照面,寒暄了几句,便各自散去。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周北慕绕过回廊,脚步一缓,立在影壁前,一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见了才离开。
沈宛一出镇北侯府的大门,就让贴身丫鬟偷偷往叶家送信。叶家与镇北侯府不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叶家真正执掌大权是的叶云归,而不是他的父亲。可这也方便了沈宛派人送信,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等她刚回到沈家不久,叶云归就来了。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孝衣,脸色稍显憔悴,却不掩俊雅,依旧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沈宛速来讲究速战速决,屋子里也没有别人,她开门见山:“叶老将军枉死,你耿耿于怀,可是有什么打算?”
叶云归本就冷萧的面庞此刻更是冷若冰霜,他眼中却有一簇小火苗,“他害我叶氏亲族,也只为了手上的权力。他想要将这权力顺顺当当的传给他最爱的儿子,我就偏偏不让他得逞。只不知道,若是他心爱的儿子被刺死,他是否会有我今日的剜心之痛?”
沈宛大吃一惊。
叶云归这意思,分明就是要刺杀建王。
“万万不可!”沈宛想也不想就阻止他,“建王身边高手如云,如今又兵荒马乱,他更不会掉以轻心。即便能成事,刺杀亲王,当诛九族,皇上盛怒之下,更不会放过叶家,你可要想清楚了!”
“生死我早已置身事外。”叶云归冷笑了一声,“我祖父死的那样惨,如今我闭上眼睛,耳边就是我叔叔们的哀鸣。男子汉大丈夫,与其这样畏畏缩缩的活着,不如为他们报仇一回,即便是死,我也绝不后悔!”说着,他深深看了沈宛一眼,“沈二小姐巾帼不让须眉,我很是佩服,只是,我心意已决,还请不要再说了!”
他的态度这样决绝,沈宛知道,不可能在这方面说服他了。
叶老将军的遗体还尚未运回京都,不少百姓已经私下祭拜叶将军英魂。叶云归若是在这时候贸然行事,不但会让皇上抓住把柄,让叶家忠勇之义毁于一旦,而且还会牵连叶家上下上百口人。更不必说他孤身一人,能接近建王已经难于上天,还要找机会下手,那更是难上加难,完全是一件赌上所有运气的,有极大风险的事情。就算能成功刺杀,他也逃不了。退一万步即便他能逃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又能逃到哪里去?
这是下下之策,尽管沈宛也想建王死,却不能就这样拖上叶云归的性命。
她想了想,道:“我母亲也因建王之故而死,这数月来,我x日想起,心中便不得安宁,只恨自己身为女儿身,无能为力,不能为母报仇。”她先说明自己的处境,设身处地的站在叶云归的角度,引起他的共鸣,“我身后,是沈家百年清誉,我长姐如今不过十四岁,尚未出阁。我为人子女,断断没有让父亲为我担忧的道理。身边的几个丫鬟从小服侍我,若是我出了事,她们也难逃一死。”
沈宛眼眶微湿,“每到子夜梦回,一念及此,就心痛不能忍。”她说着,眼泪簌簌落下来,“报仇有千百种方法,以身涉险是一种,徐徐图之也是一种。你若能成,我鼓掌庆贺,可你若不成,叶夫人岂不是痛心疾首?人生三痛,中年丧子为其一,叶夫人只得你一个儿子,想来实在叫人心痛不已!”
叶云归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