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里的子夜时分,伊姝这几日夜夜失眠,一半是因为这神出鬼没的杀手让她头痛,别一半却是即将进城的镇国大将军季成林。季成林既已胜券在握,很快就会凯旋入朝,父皇少不得又要给他嘉奖。而此次他要的奖赏,肯定是奏请父皇赐婚。
当日在凤凰城时,伊姝一无召令二无信物,完全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季成林出兵京城。他原本就已位高权重,现在所求便是要给季家子孙冠以高贵的血统了,当时明里暗里地提过,要替他的长子季龙求取皇室公主为妻。
如今皇室适龄的公主除了她,根本没有第二人。即便是郡主,也只有那么两三个,若要论及身份的尊贵,恐怕谁也不及她景佑公主殿下。
不过,若是父皇透露要立她为皇太女,为了避嫌,季成林自是不敢点名求娶她,但心里肯定会不平衡。身为帝王,最怕的就是君臣离心,尤其是这个臣子还手握重兵,根本无法掌控。一旦让这种局面扩大化,就会是大大的隐忧了,
再从私心上来讲,她也是不会嫁去季家的。
唉,真正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伊姝只觉头皮发麻,似要炸开一般,忍不住披衣起床,到院子里透透气。今晚是离冬当值,见状急忙跟了出来,“公主,你伤病未愈,可别乱跑。”
伊姝轻咳了一声,仍是往前面走去,“练武之人,哪里就有那么娇弱了?陪我去御花园里走走!”
“这怎么行?”离冬闻言吓了一跳,说话的声音有些打结,“这么晚了,公主还是别去了。明儿个一早婢子再陪你去吧。”
“难道你也怕了?”伊姝面色一沉,冷声喝道。她此刻的心情原本就不好,偏生离冬还如此害怕的样子,这让她更加怒不可喝。
“奴婢不是怕,奴婢只是担心公主——”离冬立时跪倒在地,颤抖着说道,跟了公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发脾气,看来公主这几日的确是太累了。
“不怕就跟着,怕就回去。”伊姝冷冷地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殿外走去。
离冬无法,急忙叫了守夜的内侍去通知其他三位姐姐和旋风卫,自己则快步跟了上去。
此时的御花园里,冷冷清清,只有美丽的红梅在独自怒放,月牙儿弯弯照亮枝头,娇艳中蕴含了万丈光华。寒风瑟瑟,凉意深深,伊姝坐在亭阁里,顿觉说不出的孤独和无助。
白依凡——眼前骤然闪过一张清俊绝美的脸,深情款款的眼神,那抹淡然宠溺的笑意。初见认他做师傅时腼腆的样子,宫外那些单纯快乐的时光,沐家庄里生死相依的情境,藏剑门里幽然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个像风一样的男子,一直藏在她的心底深处。
你还好么?这么久没你的消息,让我真是担心呢?不过因为我的重生,连你的命运也改变了。我相信你会平安归来,到时我一定会亲自来十里亭,煮酒为君,接风洗尘!
将来我是要嫁给他的。可眼下——
电光火石间,伊姝忽然感到浓烈的杀气,就在她的背后。她不敢乱动,亦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若是以往,她大可反手一击,刺客即便没有受伤也定会有所动静,这样她就很容易地逃了开去。
可是前两天受的伤实在太重,虽然有玲珑玉佩配合着疗伤,但伤口未愈,才刚刚结痂愈合,还未来得及长出新肉。南宫先生一再交待,短时间内万不可使用武力,否则会很糟糕。可眼下该怎么办?怎么办?
伊姝急得满头大汗,表面上却还要装着毫不知情地样子欣赏风景。刺客迟迟未出手,只怕也是忌惮她的功夫吧。如果一击不中,声响引来了大批侍卫,便会很难全身而退了。
杀手总是这样,第一,把所有的退路想好,以便得手后安全撤退;其二,要有万无一失的机会才出手,否则宁肯等待或放弃。伊姝觉得她开始有点懂杀手这个行业的人了。
“公主,公主,你在哪里?”是离冬惶急地喊声。声音越来越近,像是往这边来了。
伊姝听得心里一喜,却并不吭声,因为她一吭声,刺客于慌乱之下必定出手,这样她就避无可避了。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敌不动,我不动,只待离冬找到这个亭子,危机自然就会化解。
果然,喜冬提着灯笼走了过来,见伊姝安静地坐在亭子里,终于放下了心,“公主,婢子这一路叫着,你怎么不应声啊?”
伊姝不由得一笑,满肚子的不愉快一扫而光,“本宫这不是在考你嘛,跟了本宫这么久,未必本宫的习性,你是一点都摸不着啊?”
“原来是这样啊。”离冬抿着嘴也是一笑,“婢子以为公主还在生气,不想答理奴婢了呢。”
“死丫头,本宫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感觉到身后的杀气已经消失于无形,伊姝顿时放松下来,“走,咱们回去吧。”
“公主不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