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伊姝看见秦铎侧坐在椅上,脸色惨白,白色铠甲已全部染成红色,背上的箭羽未拔,身边围着好几个禁卫军,俱都面露悲戚。
伊姝不待通传,径自来到秦铎面前,命旁边的士兵替他除去铠甲,脱掉上衣。在众人猝不急防之时,伊姝的右手忽地拔出秦铎背上的羽箭,左手从怀里掏出金创药,极其快速地敷在他的伤口上。
只听得秦铎“啊呀”一声大叫,下一刻,他背部的鲜血已经止住,人也痛得晕了过去。
伊姝随即快速将脖子上的玉佩解下,塞进秦铎的嘴里,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拍拍手道:“放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先将他抬下去歇着吧!”
“是!”先前还慌里慌张的禁卫军,这时也终于放下心来,一个个的面露喜色,各自忙开了。
待众人都退下后,伊姝终于没有忍住,迈着步子进了内帐,看着躺在榻上的秦铎,心里五味杂陈,各种滋味都有。
世事难料。
原本以为,这一生都会是死敌,却从没想过会有共同御敌的那一天。但愿这一次皇室劫难,会化解掉父皇与兰陵萧氏的那段历史公案。
萧远泽,他实在不是个好的统治者。不然,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
皇贵妃韦氏,她实在该死,居然串通王棠棣谋反。
惠王伊琰,更是糊涂。就算他们夺位成功,他那见不着光的身份一旦被揭开,也绝对坐不稳那把龙椅。
想到这里,伊姝不由长叹一声,又看了看榻上仍然晕迷的秦铎,颤抖的手伸出又缩回,缩回又伸出,终究没能拂上他的脸。
这时喜春忽然走了进来,见状又急忙退出,却又被伊姝喝住,“什么事?”
“公主,子时快到了!”喜春在身后小声地提醒。
伊姝这才想起,自己约了这个时辰跟萧远泽谈判。
当下再不停留,转身出了营帐。
谈判的地点约在海棠院。
先前已有消息传来,城外两方交战,死伤甚多,终是因为实力悬殊太大,王郢战死,聂宇率余下部众往北撤退十里,以清风岭为据点,艰难与王棠棣的大军周旋;城内,五千禁卫军死伤过半,换来了四道主城门的控制权,但守城的力量实在溥弱。
如果王棠棣不顾一切地夺取城门,即便守城的士兵都是当年擎天教中的好手,也依然阻挡不了。
话说伊姝也在疑虑,当年擎天教中高手如云,为何至今一个不见,佑大擎天教里只有秦铎现身迎敌。这不是萧远泽最器重的接班人么?怎么忍心让他出来冒险?
也许今晚,就是知道一切真象的时候了。
伊姝先回了自己的居室,换了一身极其华丽的宫装,长长披帛拖曳于地,头上也是珠玉累累,再配上她倾城绝世的容颜,举手投足间尽显公主风范。
有多久,她没有穿过宫装了。
这些年来,她一门心思为了复归而做各种准备,从来没在自己的衣着打扮上花费半点功夫。但今晚不同,她与萧远泽,曾是仇敌,却必须成为盟友,甚至是至亲。
子时三刻,萧远泽依约前来,陪同他的除了卫元奇,还有一个美艳少妇。
八年不见,萧远泽依旧是黑衣黑袍,脸上戴着面具,然而那双原本锐利无比的鹰目此时却变得黯淡无光,完全没了昔日的慑人气势。
想必这些年来,他过得并不轻松。
他似乎没想到伊姝会盛装而来,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久才道:“丫头,你长大了!”
伊姝没想到他会说这样一句饱含感情的话。
一时有些愣了。
萧远泽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面具下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一步,随后又长叹了一声说道:“唉——我们都被他骗了!阎易山那个老王八,他哄骗了老夫整整十年。”
阎易山?应该就是那个一向不离他左右的“阎先生”了,顿时一惊,“怎么了?”
“姝儿,你知道他是谁么?”
“他是谁?”
“他是王棠棣的同胞兄弟,一出生即被送往玉峰山逍遥道长那里,十岁便开始修匀奇门遁甲和圤算之术。当年皇上还是太子时,经常外出游历,曾与他结交过一段时间。接下来的不用老夫来说,你也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如他所说,伊姝确然猜到了几分,便替他接下去道:“想必他多年前就已取得了父皇的信任,然后找准机会,进了那些馋言,从而令父皇派了季大将军出兵兰陵。只怕你的性命,也是拜他所救吧,因为他要利用你来对付皇室,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还真是不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