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颇为不忍,拿帕子点了点眼角。“这第一件事,是请殿下务必要珍重自身,孝敬父皇和母亲。第二件事,自然是请殿下心无旁骛,好好念书。除了这两件事,旁的事情一概不要多理。”
高曜道:“孤知道了。”说罢低头揉了揉眼睛,不多时便带了芸儿回启祥殿了。
芳馨送了两人出去,回来道:“殿下当真是舍不得姑娘。”
雨早就停了,月亮已经升了起来,那几乎是一轮满月。雨后的夜有些凉。我支开窗户,贪婪的望着漫天星光,凉风吹来,我浑身一颤。芳馨连忙为我披衣。我叹了一声道:“我也舍不得殿下。只是,现在还不是感伤的时候。我只有过了眼前这一关,才能谈得上以后。”
第二日一早起身,芳馨便带着服侍我的宫女内监们收拾物事。内阜院听说我要搬屋子,遣了四五个人来,又拿了好些木箱子。从定乾宫大书房回来,灵修殿已经乱成了一团,芳馨正在收拾书案上的文墨,书架上已然空了。我随手拿起昨日从御书房搬回来的一封奏疏,笑道:“你们手脚倒快。”
芳馨道:“姑娘这会儿还是先去用早膳吧。这折子也放下,奴婢好清点了装起来的。”
我一面抱了那封奏折在怀中,一面走下书案,笑道:“这些奏折就不要装了,留给我看吧。不然你们都忙着,只有我怪无趣的,可做什么呢?”
芳馨嗔道:“姑娘恨不得连用膳也要捧着书看。”
我笑道:“一个人用膳,无趣得很。”说罢便打开奏折,走到了南厢。但见早膳已经摆好,我坐在桌边,随意扫视着奏折上的文字。这一看,便看住了。这是一篇反对皇帝对北燕用兵的政论文章,摆古论今,洋洋洒洒,足有两千来字,理论严谨,文辞质朴。阐述的理由不过三点,第一是兵危战凶,国虽大,好战必亡;第二是灾异频现,正是上天对国家轻启战端的报应;第三府库罢弊,民怨沸腾,战后必有瘟病肆虐。我想大约是皇后娘娘给错了奏折,便将折子重新翻了过来看了看封题:汴城尹之女陈印心。并没有错。
绿萼在旁见我只是盯着奏折发呆,便笑道:“怨不得人人都喜欢当皇帝,原来奏折这样好看。姑娘看着连饭也不想吃了。”
我轻斥道:“别胡说!”
芳馨进来,一把抢过我手中的奏折,笑道:“还是让奴婢装起来吧,姑娘到了永和宫,再慢慢看不迟。这会儿还是好好用膳要紧。”
我拿起筷子敲了敲碗,对绿萼说道:“世人为何喜欢当皇帝我不知道,然而我却知道皇后娘娘为何非要将这差事交给我来办。”
绿萼道:“自然是因为姑娘能干。”
我大笑:“比我能干的姑娘很多呢。就说这位写奏章的陈姑娘,那一手好文章,我是写不出来的。”
绿萼奇道:“那是为何?”
粳米粥清香而粘稠,我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方道:“这些官样老夫子的文章,哪里是出自女儿家的手笔,分明是朝臣们借着女儿的名字上书给皇后娘娘看的。想必皇后心里清楚得很,懒怠看这样的文章,才丢给我。你说说,这位陈印心姑娘我是选进来还是不选进来呢?”
注:
1,出自《诗经?小雅?鹤鸣》,原文为: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它山之石,可以为错。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榖。它山之石,可以攻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