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舜英眼睛一红,但她不愿意在我面前落泪,只得草草行了一礼,转身出去了。我长长吁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芳馨进来一边收拾茶盏一边道:“奴婢在外面都听见了,姑娘您真是仁慈。”
我自嘲道:“我?仁慈?”
芳馨微笑道:“可不是么?这位车大人素来与姑娘不睦,又做了好些不光彩的事情。若非姑娘心善,大可冷眼看她被罢官驱逐,说不好,还要受刑。又何必让她辞官?这难道不是为了保住她的体面么?”
我叹道:“她被皇后娘娘选进宫来时,足足小了我们一岁,书也不曾多读。为的不过是在思乔宫监视陆贵妃的一举一动,皇后对她也并不甚信任。这样为官,很是可怜。更可怜的是,她尚不自知,得罪了两宫贵妃。我虽不喜欢她,也不忍见她受罪。况且她也未必肯听我的。”
芳馨道:“姑娘已指了条明路给她,听不听是她的造化。”
我涩然道:“人微言轻,终是无用。过去我总以为,只要我自己胸怀坦荡,便无惧这人世间的风雨。就如我早知道皇后会有这一天,却一直认为我能心安理得的度过这些日子。可是我明知她的冤屈却没有勇气再向皇上谏言,我才明白自己的无用。坦然无惧,却又无用之极!在这宫中,我唯一可凭借的,不过是我的心智和口舌,可是任凭我怎样费尽心思,都比不过权势如山。当初皇后是怎样轻易的杖死了杜衡姑姑,如今皇上又是如何令皇后娘娘百口莫辩!我这个无权无势之人,当如何行事才好呢?”
芳馨也有些伤感:“奴婢明白姑娘的心。姑娘是深恨自己无法搭救皇后娘娘,故此才不忍看车大人落难。”
我颔首道:“倒也不算错。”说罢重新坐回榻上,以手扶额道:“究竟怎样,才能救皇后娘娘呢?”
芳馨凝思片刻,说道:“姑娘刚才说到权势,奴婢以为,权势能杀人,也能救人。姑娘虽然无权无势,何妨借些来?”说着向西面一指。
一语点醒了我,我脱口而出道:“济慈宫!皇太后!”
芳馨微笑道:“奴婢以为,皇太后向来仁慈,姑娘好好想想法子,说不定还能有些眉目。”
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兴奋,愤恨抑郁顿时扫去大半,我猛然拉住芳馨的手道:“姑姑,你说得不错。我……我怎么没想到!”
芳馨道:“姑娘身处迷局之中,难免看不清楚。奴婢只知道太后是皇上的亲娘,太后若开了口,皇上也不好违拗的。只是太后向来不干预**之事……”
我接口道:“姑姑,我明白的。保住后位,可说十分渺茫。如今我能做的,不过是让皇后娘娘少受些苦楚罢了。我要好好想想这件事。”
芳馨一笑,端了茶盏躬身退了出去。
过了几日,皇后仍没有解禁。守坤宫的正门紧闭,侧门都上了锁。偌大的宫苑只剩了皇后、惠仙和商公公。连桂旗和桂枝等掌事宫女,都被李演带人赶了出来。一向花团锦簇的正宫,如今只有四面高墙围绕着三个形同鬼魅的可怜人。好在守卫甚少,只有两个侍卫守在正门,另外四个侧门各有一个侍卫把守。
经过多日的查看,我发觉守坤宫后花园的北墙之后便是益园。天黑后益园东西两个角门和北大门便要落锁,整个益园便空无一人,正是架梯潜入守坤宫的好时机。梯子是现成的,只是还不够高。另外如何事先将人和梯子藏入益园,又不被人发觉,却是颇费思量。
这一日晚膳后,小钱兴冲冲的进来禀道:“奴婢方才在花园里又查看了一番,发现有个藏梯子的好地方,保证那些巡夜的宫人们瞧不见。”
芳馨道:“是什么地方?”
小钱道:“益园的南墙下是游廊,游廊的顶和南墙正可以藏梯子。奴婢悄悄的窝在游廊顶上,待关了园门,便从游廊顶上架梯子神鬼不知的潜入守坤宫。岂不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