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馨轻轻我挽起衣袖,只见手肘上一片红肿。又拉着我的手上下一动,我便哎呦一声。芳馨道:“姑娘恐怕伤了筋骨,还请太医来看看为好。”
绿萼道:“启祥殿有现成的太医,奴婢去请。”
芳馨叮嘱道:“你在启祥殿外候着,看太医出来了再请,别落了不敬皇子的口实。”
绿萼道:“姑姑放心,我晓得。”说罢出去了。
芳馨将我的手臂架在桌上,说道:“殿下第一日搬到长宁宫,便出这样的祸事,以后可怎么好呢?”
我忍下眼泪,说道:“我听说她恶,却没想到这样恶。”
芳馨道:“姑娘受委屈了。奴婢有个主意,姑娘可愿一听?”
我试着动动手肘,依然是疼,只得用右手轻轻揉着左肘,掌心里是密密的宝相花团纹:“姑姑请说吧。”
芳馨上前来替我一边揉着一边轻声道:“姑娘是从七品女官,十分尊贵,王氏不敬姑娘,有违宫规。她这样轻狂,不过是仗了皇后娘娘的势。皆因她是皇后的亲戚,皇后特别信任她。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皇后还舍不得她,咱们冒冒失失的回了,反助长她的戾气。不如让奴婢将这件事传出去,事关二皇子的事情,皇后自然会知道的。若皇后心疼姑娘,自然会彻查此事,治她的不敬之罪。若皇后只装作不知,咱们也好早作筹谋。”
我暗暗叹口气道:“还是姑姑有主意,就这么办吧。”
不多时绿萼带了一个年老的太医回来了,说道:“姑娘,这是宋大人。”
我看他穿着鹭鸶纹六品官服,忙要站起身来行礼,宋太医拦住我,温和道:“姑娘还病着,不可劳动。”
绿萼笑道:“这位宋太医是太医院的左院判,最有仁心的。才刚那王嬷嬷还拦着,说以姑娘的品级可不能请这位院判大人。宋大人也不理会她,这就来了。”
我微笑道:“偏你啰嗦,还不安静些让宋大人好诊脉。”
宋太医看了我的伤势,说道:“姑娘的左肘瘀血积滞,些微伤了骨膜,不过不打紧。姑娘只需服些祛风散瘀的药,再贴两剂膏药就能痊愈。”说罢开了一张方子,又写了一个膏药的名字,交给了身后的内监。
趁他写方子的功夫,我不由问道:“请问大人,殿下现在可好了么?”
宋太医道:“幸好殿下身边服侍的人应对得当,殿下早就醒了,只是尚有些虚弱,将养一天便好了。姑娘不必忧心。”又道:“以后太医院会每日给姑娘送药的,姑娘安心歇着就是。”说罢告辞了。我忙命芳馨好生送了出去。
不多时,芳馨回来禀道:“才刚奴婢带着小西送太医出去,遇到守坤宫的桂旗带着小丫头过来看殿下。只说皇后现在陆贵妃宫里不得闲,所以桂旗先来长宁宫问个清楚,看事情轻重缓急再回皇后娘娘。奴婢就让小西把王嬷嬷的事透了些风给桂旗的小丫头。”
我奇道:“殿下抱恙是大事,怎么桂旗不直接回禀皇后娘娘呢?”
芳馨道:“刚才听桂旗的口气,好似皇后在陆贵妃宫里发了脾气,因此她们哪敢贸然去回呢。”
我又道:“皇后不喜欢周贵妃这宫里人人知道,难道她也不喜欢陆贵妃么?”
芳馨道:“皇后一向对陆贵妃还好,今日却不知是怎么了。”我垂目不语,芳馨也不再说下去。
绿萼轻轻为我按摩左肘,过了好一会儿方问道:“姑娘,可觉得好些了?”
我点头道:“好一些了。绿萼,你跟我去看看殿下吧。”
绿萼道:“姑娘去看殿下也罢了,就怕还要再看那人一张嘴脸。”
我低头,有些无奈:“她自恶她的,我去只为了看看殿下。殿下住在长宁宫,他病了我却不去看望,回头她在皇后跟前嚼舌根子,又有许多闲气。”
芳馨听我这样说,忙上前来说道:“姑娘能忍耐就好。姑娘是要这会儿去么?”
我站起身来,芳馨架住我的左臂,绿萼扶了我的右臂。我长吁一口气道:“走吧。”
走进启祥殿,只见李氏带着几个宫人守在寝殿外。见了我,忙行礼道:“大人来了。”
我一笑道:“嬷嬷,殿下可好些了么?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李氏垂首低声道:“殿下还在歇息,王嬷嬷陪着呢。大人这会儿要进去,恐怕……”
我低头微一思量:“既然殿下还在歇息,那我就不扰了。只是怕殿下白日里睡多了,晚上走了困,却又不好了。还请嬷嬷多多照料。”
李氏会意道:“大人有心了,奴婢定会好好照料殿下的。”顿了一顿,问道:“大人的伤可好些了么?”我点点头,她又道:“原本晚间殿下还要习字,但今日恐怕不能了。请大人静心养伤,晚间不必来了。殿下的情形奴婢会遣芸儿来回禀的,大人且放宽心。”
我微笑道:“我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正说着,人报皇后来了,我和李氏连忙带了人到宫外跪迎。皇后面色不豫,眼中尤带着三分怒气。她身着紫棠色平金画眉绕枝纹长衣,挽着惊鸿髻,几支华丽的金钗在夕阳下灼灼有光,仿佛炭盆中的残火阴郁的燃烧。王氏从寝殿中出来,迎接皇后入了寝殿。良久,皇后方才出来,在殿上坐了,说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皇子怎么昏过去了?”
王氏忙带着服侍皇子的宫人们跪了一地,说道:“殿下今日高兴,在益园中多玩了一会儿。回到宫中洗澡,不想水热了些,便晕过去了。”
皇后有些焦躁,说话声音不免尖利:“你贴身服侍皇子,出了这样的纰漏,可见该打!”
王氏颤声道:“奴婢有罪,还请皇后娘娘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