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容青君。”
短短五个字,和着少年奇特的轻声慢调,敲进了风纾难心里。
容青君,他在心里轻念。
“我叫风纾难,多谢青君救命之恩。”第一次见面就直呼其名,未免显得轻佻狂妄,按他往日的习惯,应当称呼“容少侠”、“容兄弟”,可他太想尝试将那两个字吐露在舌尖上的味道了,就不免轻狂了一把。这味道也一如念想的好,少年的名字,与其人一般美。
还好少年不觉唐突,反而解释道:“我是大夫。”随后终于走了。
两天后,容青君的解药制好,药极有效,风纾难当天服用,次日醒来便觉神清气爽,迟滞了数日的内力也能运转如常。起身出得门来,在侧厢房找到了容青君,身着月白色的衣衫,神情专注地低头分拣着药材,当真是一名少年大夫的模样。
察觉到门外多了个人,容青君抬头看过来,他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淡漠如水,冲他点点头,简短地致意:“风公子早。”
那一幕在风纾难的记忆里印成了一幅画,清雅如墨,飘着浅淡的香气,久久不散。
他在那家小医馆里住了好些天,看着这个少年是怎样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生活着,他总是待在药房里围着各色药材转,隔几天就背一个箩筐去到青雀山里亲自采药。无疑他的生活是清贫的——医馆的生意并不好,他与邻里的来往也很少。据说原先医馆里还有位老大夫,他在的时候时不时会有人上门求医,但老大夫差不多半年前去世了,从那以后医馆日渐冷清。人们信不过这少年,而他自己也不以为意,不紧不慢地依着自己的性子过日子。
这便是他们的初遇。
后来风纾难成了成了医馆的常客,青雀山远在西南边陲,但他仍不辞万里之遥,每隔一阵子就要来找容青君,带些好酒好菜,捎上些新鲜玩意儿。风纾难为人慷慨仗义,行走江湖数年结交了不少好友,却没一个像容青君那样令他时常记挂在心头,不来看一看就像少了点什么。虽然容青君向来一副冷漠生疏生人勿近熟人勿扰的模样,但风纾难就喜欢这个样子的容青君,就连他慢吞吞说话的调子,也令他觉得别有韵味。
他以为是他在破除容青君的心防,让他慢慢接受自己的存在,视他为知己好友,殊不知,在这个过程里,是他自己率先打开了心,不知不觉被容青君侵入、渗透,直到占满了他的全部。
许多年后的风纾难总是梦回他们初遇的那一天,梦里有他恬淡的表情,清澈的声音,干净的十指。远在时光之外,破碎而美丽。
好像一觉醒来,他推开门,就可以看到那如画的身影,可以听到他跟自己打招呼,道一声:“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