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傻子,不会说话。”乌雷抢先作了答。
“那名字可有?”
“不知道,我跟他一块儿好几天了,他什么都不懂的。”
“你可知他家在何方?”书生又问。
“我哪儿知晓,我才刚认识他不久,他又不坑声。”乌雷瞠目,看书生提着笔一脸纠结,挥挥手说:“你就当他是我弟弟好了,名字嘛,就叫乌……乌云好了。记住了,以后你就叫乌云了,哈哈!”乌雷拍拍容青君的头,当场认了弟弟。在他看来,这傻小孩虽然什么忙都没帮上,但两人是共经过患难的,当然就是兄弟了。
“书生你记下吧。”
书生也不纠结,提笔写了乌云两字,又在人物关系里写了乌雷义弟的注解。他这里的登记只要有个名姓和大致情况,对得上人头,便于分派衣物吃食即可,并不求严谨。这也是灾时的特殊做法,以救人助人为上。等过段日子安定了,官府自有举措,或追查来历遣返原籍,或就地安置给派新户,界时自有说道。
登记完了,书生又提点了一应注意事项,教了如何领用吃食用品,何时、何地、当找何人,都说得清楚明了。善安堂里收留的难民众多,便要求众人更要自律审慎不得生事。
乌雷谢过书生,便喊容青君离去了,刚踏出一步,发现手臂被人拽住,他回头一看,被一双黑幽幽的眼睛注视着。
“我叫……容青君。”
乌雷惊得睁大了眼。
虽然语调艰涩,吐字很慢,但容青君确实开口说话了。
他又转过身,同样的话对书生重复了一遍:“我叫容青君。”这是容娘留给他的名字。
“原来你会说话啊?”手掌重重拍上容青君的肩头,乌雷问:“那你多大了?你爹娘呢?你被抓了他们没找你?”
容青君又不说话了,只是用黑沉沉的眼睛回视着他。
书生默默把乌云两字改成了容青君。
乌雷泄气了:“算了算了,走吧。”
两人暂时在善安堂安顿下来。
善安堂位于饶阳城城西,灾难发生后流民数量激增,原先的房屋已不抵用,便临时征用了邻近一处大宅。那大宅是一商人在饶阳的临时住所,没几口人丁,官府派人来征用时,此间的管家慷慨相借,既顺了钦差之意,也为主人家博了美名。
容青君和乌雷便被分到了这大宅里的一处偏僻小院。期间,他听到最多的,是关于目前饶阳城实际常事者,那位钦差大人的传说。据说他出身煊赫,是当今长公主唯一的儿子,皇帝的亲外甥,他天资聪颖能力出众,十二岁任御前行走,深受皇帝信重,十五岁钦封涪陵郡王,风头无两。如今十六岁的他领了钦差职,奔赴饶阳,到达的三天内便以非凡的魄力凌厉的手段处置了一干贪官污吏,又火速推行了一系列举措振灾安民。只看善安堂里,人人都对他感恩戴德视如神明,便可知民心所向。
当然,这些传言容青君都是听乌雷转述。他自己不曾与人交往,乌雷却相反,几天下来已将里里外外混了个熟。
这天,容青君在晒太阳的时候,小院里来了一群大夫。
容青君听乌雷说过,善安堂里每日都会有大夫义诊。城外已有疫病发生,因此每人例行一碗汤药,除此之外,大夫还给每个人切脉看诊。
乌雷不在,一位老大夫给容青君看过后,走到了另一个女孩身边,她双眼无神,精神不佳,身边站着一位少年,明显是她的亲人。
老大夫把手指搭在女孩的手腕上,仔细听了会儿,又查看了女孩的神色,一会儿,从随身带的药箱里取出几味常用的药包好,嘱咐少年煎好了给女孩服用。
容青君嗅到药香,走到女孩身边。
尚未及有动作,突如其来的震动使得所有人摇晃起来,因站不稳而摔作一团,房里的人也尖叫着纷纷跑至院中,看着剧烈抖动的屋瓦房檐吓得瑟瑟发抖。
容青君恰好被没站稳的女孩扑倒在地,那少年手中的药也没拿好落到了地上,包装散开。容青君学着老大夫的姿势,顺势将手搭上了女孩的手腕。
许久,震动终于平息,那少年忙把女孩扶起。
药被两人遗忘,最后被容青君捡起。
他发现一件让他意外的事,当他有意时,他竟然能通过接触得知一个人的身体是否有亏,是何病症,当用何药。对于容青君来说,这是很新奇的体验。
他看了看手中药材的形状,嗅了嗅药香,右掌微动,掉落了一小撮芝麻大的颗粒,混入药中。
那少年此时才想起来,并未注意到容青君的小动作,只当他是帮忙,便道了句谢。
容青君将药递给他,又看了女孩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