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墩子,原来你躲在这里啊!”
我憋在嘴里的话还没说出来,身后便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喊。转回头,便见邓拓满面笑容走了过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正是着一身月白长袍的邓训。
“你们怎么才来?酒都被他们喝光了!”窦旭迎上前去。
邓训笑道:“白日随父亲进宫陪皇上下棋,若不是东海王有急事禀奏皇上,只怕这会儿还出不了宫呢。”
窦旭点点头:“难怪耽误这么久……”
“岳弟,是你啊?”我一直站在紫藤架下,想必是衣服颜色深,加之光线昏暗,邓拓此时才辨认出我来。
邓训闻言转过头来,诧异的目光在我和窦旭身上往复游移,最后又落在我身上:“你们两个……”
“岳弟为我庆生,特意送了幅字画给我,你们鉴赏鉴赏。”窦旭将手里的卷轴递给了邓训。
邓训瞥了我一眼,接过字画,埋首拉开了卷轴。邓拓极是周到,干脆踮脚将廊檐下的风灯取了下来,凑到了邓训面前。
明明不过是四个字,邓训却盯着卷轴看了好一阵。我心下便有些紧张:这幅字画写得有些仓促,只怕又会被这厮嘲笑一番。
待他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却露出了一道笑容:“看不出来,阴公子这么有能耐!”
“恩恩,笔力稳健,端庄之中不失风雅。好字!”邓拓在一旁赞道。
我心下却是一沉,风灯映照下,邓训的笑容十分冷寂,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分明写满了冷冷嘲讽。
“你们两个都说这字好,那明日我就挂到书房里去。”窦旭满意收回卷轴,随即对邓训道:“我去让厨房给你俩准备点饭菜,你们先聊着。”
窦旭一走,我才想起方才没有说完的话,便抬步追去:“我跟你一起去。”
却刚走了一步,手腕便被人猛力拽住。我诧异回头。便撞上了邓训那冷得结冰的眼神:“安排个饭菜,也要两人同去?!”
这厮下手好重,扼得我手腕发痛。我连甩两下都没甩开,不禁皱眉道:“你放开!”
邓训却道:“小八,你陪三墩子去安排饭菜!”
一旁的邓拓见状已经十分诧异,一双眼睛来回狐疑打量我和邓训,此刻听了邓训的话便一脸惶恐:“你们有话好好说。大家兄弟一场,打起架来面子上都过不去……”
“我的话,你没听见么?!”邓训侧首狠狠瞪了邓拓一眼。
“我这就去,这就去!”邓拓忙忙点头,踮脚将风灯挂回廊檐,转身便去追早已消失在紫藤架深处的窦旭。
“放开!”邓拓一走。我便再次甩手道。
邓训冷笑道:“放了让你去追窦旭?!”
“我还有话没给他说完……”
“什么话,不能当着我说?”
“和你没关系的话,为何要当着你说?!”不过几月未见。再次见面这厮就突然变得这般蛮不讲理,着实让人吃惊。
这厮脸上却浮起了一层怒色:“月下私会,私相授受,这男女之防,你家先生就没教过么?”
我也有些着恼:“你家先生到教得好。你却怎么拉着我的手不放?”
“那次看角抵戏,你不也拉着我的手不放么?!”没料到这厮怒极反笑。让我看得一阵心慌。
原本,经过前几次的接触,我觉得他为人颇为热诚仗义,自己对他已经大有改观,如今看来都是错觉,这厮还是个眦睚必报的小人!
望着他高我一头的身量,想起邓拓方才那番劝架的话语,我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寻思一番,我忐忑道:“邓公子,纵然我曾经‘非礼’过你,可上次风雪中同行,我也被你‘非礼’回来了,不如我们从此勾销旧账,了结恩怨……”
我话还没说完,这厮唇角的笑容便彻底僵住:“你什么意思?”
我说得很明白啊,这厮怎么这么低智商?我又解释道:“我的意思就是,我们两个都忘记过去,重新……”
“休想!”这厮陡然打断我的话,剑眉倒竖,戾气十足。
我都这般伏低示弱了,他居然还不肯放过,一个男子的气度就这么点大么?!我脑海中快速浮掠过与他结怨的点点滴滴,忽然便想起自己忽略了极重要的一点:在阴明珠的婚礼上,这厮曾说我举止粗鲁嫁不去,我当时威胁他说“我若是嫁不出去,我就嫁给你!”,莫非这厮一直还计较着这个诅咒?!
“邓公子,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嫁给你的!”我一脸诚恳收回自己当年说过的话,满心满意寻求和解之道。
邓训听了这句话,满脸的戾气果然便松懈了下来。他陡然放开我的手,连连退开两步,怔怔的看着我,嘴角抽动,好一阵才憋出两个字:“你,你……”
我有些诧异:这厮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啊?我又没修行过巫蛊之术,这诅咒也不过是小时随口说来吓唬他的,怎么会应验?不过,总算是说清楚了,他以后也不必再耿耿于怀了。
我揉揉被他扼痛的手腕,朝他屈膝一礼:“既然我们之间说清楚了,我就去找窦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