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深夜,月圆如镜。
这个时候本应是该回禁宫睡觉的时间,但虽不能亲临去看两大剑客的比试,皇帝还是激动地不太想睡,于是留在了南书房。
年轻的皇帝已有二十五六,不是很英俊,不过温文尔雅,一脸和善,很是儒雅随和,他喜欢看书,因此南书房的藏书很多。
听到门外微弱的动静,皇帝头也没抬,懒懒地问道:“什么人啊?”
“奴婶王安,伺候皇上用茶。”
皇帝还在东宫时,就已将王安当作他的心腹亲信,今夜他虽然并没有传唤茶水,却也不忍太让这忠心的老人难堪,只挥了挥手,道:“现在这里不用你伺候,退下去吧。”
王安道:“是。”
皇帝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是不容任何人违抗的命令,皇帝著要一个人退下去,这人就算已被打断了两条腿,爬也得爬出去。
可奇怪的是,这次王安居然还没有退下去,事实上,他连动都没有动,连一点退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抬头,皇帝微微皱了皱眉,道:“你还没有走?”
王安道:“奴婢还有事上禀。”
皇帝道:“说吧。”
王安道:“奴婢想请皇上见一个人。”
“哦?”撑着脑袋,皇帝道,“带出来给我瞧瞧。”
呃?
王安略微惊讶于皇帝轻佻的口气,但也没多想,挥了挥手,道:“就在这里。”
帐外忽然亮起了两盏灯,灯光下又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很英挺的年轻人,身上穿着件黄袍,下幅是左石开分的八宝立水裙。
灯光虽然比月光明亮,人却还是仿佛站在云雾里。
皇帝没有动,依旧是一副懒懒地样子,靠在书桌上,等待那个人自己不耐烦地走了进来。
那人同样年轻,也像是皇帝自己的影子般,拥有着同样的身材,同样的容貌,身上穿着的,也正是他的衣服。
“袍色明黄,领袖俱石青片金缘,绣文金九龙,列十二章,间以五色云,领前后正龙各—,左右及交襟处行龙各一,油端正龙各,下幅八宝立水裙左石开。”
这是皇帝的朝服。
皇帝是独一无二的,是天之子,在万物民之上,绝不容任何人滥竿充数。
然而,眼前却有一个。
皇帝暗暗地一笑 —— 原来,真有和自己长得极像的人啊!
王安拍了拍年轻人的肩,道:“这位就是大行皇帝的嫡裔,东南王爷的世子,也就是当今天于的嫡亲堂弟。”
皇帝忍不住又打量了这年轻人两眼,突然笑着道:“真是奇怪,明明东南王只是朕的堂叔,并不是朕的亲叔叔,为什么他的儿子却长得跟朕一模一样呢?朕的嫡亲堂弟太平王世子都没有长成这样。”
东南王世子冷笑道:“那是因为先祖在天有灵,保佑我可以将你祖父从他手中夺去的皇位再夺回来。”
接着他脸色一变,对王安道:“王总管,你可知道藩王世子不奉诏入京是什么罪名?”
王安对着他恭恭敬敬地行礼:“回陛下的话,按律当斩。”
“既然如此,先把这人押下去,黎明时处决,”东南王世子俨然一副自己已经是皇帝的样子,对皇帝厉声道:“念在同是先帝血脉,不妨赐他个全尸,再将他的尸骨兼程送回东南王府。”
皇帝只是轻轻一笑,没说什么。
王安恭敬地道:“是,皇上。”他用眼色看着皇帝,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真不懂,放着好好的小王爷不做,却偏偏要上京来送死,这是干什么呢?”
皇帝又轻轻地一笑,道:“我有一句话想问。”
王安道:“你说。”
皇帝道:“这种荒谬的事,你们是怎么想得出来的?”
王安眨了眨眼,终于忍不住大笑,道:“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我实在憋不住了。”
皇帝道:“你说。”
王安道:“老实告诉你,自从老王爷上次入京,发现你跟小王爷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这件事就已经开始进行。”
皇帝道:“他收买了你?”
王安道:“我不但喜欢赌钱,而且还喜欢膘。”
说到‘膘’字,他—张干瘪的老脸忽然变得容炮焕发,得意洋洋,却故意叹了口气,才接着道:“所以我的开销一向不小,总得找个财路才行。”
皇帝道:“你的胆子也不小。”
王安道:“我的胆子倒不大,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我是绝不会干的。”
皇帝道:“这件事已十拿九稳了?”
“本来我们还担心魏子云那些兔崽子,可现在我们已经把他们引开了,”王安笑道,“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决战,哪个武人不想去看呢?就算他们是大内侍卫,也很难不动心。”
“也是。”皇帝点点头 —— 学剑的人若是知道当代最负盛名的两位大剑客,就在前面的太和殿上比剑,是绝对忍不住要出去看一看的。
王安道:“那么,世子,请吧。”
“不过,魏卿不在,并不代表朕身边就没有人了。”皇帝摇摇头道:“斩。”
忽然,四面水柱里突然闪出四个一模一样的人来 —— 这是随时保护在皇帝身边的鱼家四兄弟 —— 瞬间七柄剑光华流窜,星芒闪动,立刻就笼罩了南王世于和王安。
王安居然面色不变,南王世子已挥手低道:“破。”
忽然间,一道剑光斜斜飞来,如惊芒掣电,如长虹惊天。
满天剑光交错,忽然发出了“叮,叮,叮,叮”四声响,火星四溅,满天剑光忽然全都不见了。
唯一还有光的,只剩下一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