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荣华走在前面,神情冷冷淡淡的,青梅跟在她旁边,硬着头皮道:“大姐姐,明天诗会上的姑娘们定然都是才华横溢,我读的书少,到时候就在旁学习吧?”
“倒是有自知之明。”顾荣华冷声回答,瞧那脸色,倒是应下了。
在顾荣华看来,青梅生长在乡野,又是卖酒的出身,文墨上定然是极差的。明天顾夫人设宴,难免会有人提及青梅这位义女,到时候那些姐妹们若起哄要青梅作诗,青梅再为了脸面强作一首,岂不是要在那些闺秀跟前丢脸?到时候人家私下里嘲笑起来,恐怕就连她都要受牵连。
因此青梅此时主动提出不参与诗会,倒让顾荣华十分满意。
虽然很讨厌顾荣华这冷淡态度,不过这件事落定,青梅暗暗舒了口气。倒不是她不敢作诗害怕出丑,只是她初来乍到,尚且不知旁人底细如何,明天如果贸然凑热闹去作诗,断然是不太稳妥的。
她瞧顾荣华是要往顾夫人的流芳堂去,猜得她应该是要跟顾夫人商议明日的事情,便聊天起来:“我还没参加过这种聚会,不知到时候可有什么要注意的?请大姐姐教我。”清丽的脸上绽出甜甜笑容,即便顾荣华有心冷落,却也不太好拒绝了。
“言行别失了分寸,少说少做,看着热情些也就是了。”顾荣华想了想又补充道:“明天选的葡萄酒虽不易醉,却也别喝多了。”
青梅全都应下,显出十分受教的样子,见顾荣华有所松动,趁机追问道:“就葡萄酒一种么?也可以用些梨酒、枣酒之类的呀,好喝又有意思。”
两人已行至分叉路口,顾荣华回头看了青梅一眼道:“这些我自有安排。我还有事要去找母亲,你回去温书吧。”说罢就带着雁儿走了。留下青梅站在当地愣了片刻——就这么自荐失败了?还没来得及说呢!她有些沮丧。
回去的路上青梅有些蔫蔫的,绿珠问她是怎么了,青梅又哪能跟她细说,只含糊敷衍过去。
到了晚饭时顾夫人叫她同去用饭,青梅只得打点起精神来。到得流芳堂,才见顾荣华和顾含英早就到了,顾夫人招手叫她过去坐下,问了青梅几句,便又和顾荣华说起了明日宴会的事情。
青梅和顾含英坐在一处,各自笑了笑,正小口小口地扒着饭,就听顾夫人和顾荣华说起了明日的酒水。顾荣华道:“选了玉液堂的葡萄酒,那家卖荼豆酒的已派人去问过了,明天只能送两壶过来。”
“这也未免单调。”顾夫人微微皱眉,忽地看向青梅道:“我记得你那次带的果子酒味道极好,现下还有么?”
青梅此时正竖起耳朵听得认真,闻言心中大喜,却也没敢太表露出来,只笑着回答道:“还剩一些,装成五坛埋在了琉璃院的梅树下,打算开春的时候挖出来送给母亲养身体呢。”
“也不必等开春了,明天取两坛出来,给客人尝尝怎么样?京中这样的果子酒并不多见。”顾夫人甚是欣慰。
青梅便欢喜道:“我今晚就叫人挖出来,母亲若是喜欢,我还能再酿一些。”
“有几坛也就够了。”顾夫人笑了笑,特意给青梅夹了点菜,叫她养好身体。青梅便也不再多说,见好就收。
因次日要在瑞雪阁安排唱戏、设宴的事宜,青梅和顾含英也不必去杏花馆读书,正好偷个懒儿。
这样雪厚梅开的日子里,青梅愈发想念贺子莲,也愈发想念宛城的山水风情——在宛城时,每逢梅花开放或是落了入冬的第一场大雪,许氏都会带她姐弟俩进山里去赏梅,或是去寺里进香,而后赏玩雪景。有时候恰好碰上贺夫人带着贺子墨兄妹,两家人凑在一起,别提有多高兴了!
贺子莲一定也想念她吧?青梅趴在窗边,瞧着外面几杆墨竹随风摇摆时雪片簌簌落下,陡然想起那天在博古堂中的情形。也不知道魏离在做什么,他还等着她开酒馆呢。
第二天青梅早早起身,在绿珠的服侍下穿戴整齐,里面穿白玉兰散花云锦薄袄,下面一袭烟水百花裙,外面罩着霞彩千色梅花娇纱面嵌幼狐毛的鹤氅,足下踏了一双精致的鹿皮小靴。
她平日甚少用华丽的钗簪饰物,偶尔戴上珠花或用简单素雅的细簪装饰,已是十分清丽可人。因今日请来的多是官宦人家的姑娘,甚至还有几位侯府和国公府的千金,不可打扮得太过素雅,是以在绿珠的劝说下格外装饰了一番。
素来少化妆容的她敷了细粉,画了黛眉并在唇上点了胭脂。腰间借五色丝绦坠了碧玉滕花玉佩,耳边悬着一对红珊瑚滴珠耳环,因绿珠选的金钗太过招摇,最终换成了镂空兰花珠钗,另佩蕉叶碧玲珑翡翠流苏。
当然,这所有的佩饰,都是来自顾夫人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