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在哪里。”
“协和医院。”
“我马上请假过来,能麻烦你现在照顾她一会吗?真的麻烦你了。”
白梓岑的语气里带着些恳求的成分,悲哀而痛苦。梁延川几乎能想象到,她那一副咬合着唇,眼泪垂垂的模样。
梁延川修长的手指按压在方向盘上,规整圆润的形状都险些被积压变形。片刻后,他终是忍不住仰起头,望着悬挂着服装海报的建筑物,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下楼吧,我在你单位楼下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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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梓岑连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急匆匆地从店里冲了下来。她坐牢的那几年,都是许阿姨在照拂她。难得的时候她会去监狱里陪她聊聊天,说些白梓彦的情况,又或是难得带些家乡的小菜给她尝尝。
年少时被拐卖,回乡后又发觉父母早已亡故的经历,让白梓岑倍加珍惜亲情。后来遇上梁延川,又因意外进了监狱,白梓岑也默默忍受着。蹲监狱的日子,也幸好有许阿姨难得地探访,她才坚持到了出狱日子。
饮水需思源,知恩莫忘报,这其间的道理,白梓岑依旧是懂的。
下楼的时候,白梓岑就看到了梁延川的车,黑色的奥迪r8,与上次停在她家门口的,不是同一辆。以前和梁延川在一起的时候,白梓岑就知道,他们差距云泥。她也曾想过抛开一切和梁延川义无返顾地在一起,然而,现实仍是给了她一个极为响亮的耳光。
她白日里乘两块钱的公交车都要精打细算,而他随便开一辆车,都是动辄上百万的。白梓岑已经二十六岁了,她已经不会再做灰姑娘的美梦了。
她这种人的名字,和梁延川的摆在一起……都是奢侈。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他深邃的侧脸,还是如数年前一般好看,只是不再是白梓岑的那个梁延川。
“上车吧,我带你去医院。”
白梓岑在车外低低地朝他鞠了个躬,“麻烦你了。”
梁延川没有回应,白梓岑就静默地走到车旁边。她已经很多年没做过轿车了,连怎么打开车门都忘了。她怕弄坏了梁延川的车,只能无声地站在车门外,手足无措。
梁延川大概也意识到了白梓岑的尴尬,只别开脸,说:“你用手抓住车把手,用力拉开,车门就开了。”
“知道了,麻烦你了。”
她连着说了几次“麻烦你了”,听得梁延川心底莫名不快。她似乎总是习惯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示人,就像全世界都欠了她一样,只可惜,只有梁延川知道,这世界上最奸诈狡猾的——就是白梓岑。
梁延川等了许久,却也没听见她上车的声音。过了会,他才重新降下车窗看向她。彼时,白梓岑也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只一个人拼命地往自己的手臂上拍打着,也不知道在拍些什么。
“快上车吧,医院那边是时候出检查结果了。”
白梓岑低头继续拍打着,连带表情都是木讷而呆板的:“我刚刚在店里和同事打扫卫生,身上沾了点灰。”她仰起脸,用枯槁如朽木一般的眼神,朝着他干巴巴地笑:“我身上脏,怕弄脏了你的车。你再等会我,我拍掉身上的灰就上车。”
望着她拼命拍打的动作,梁延川的眼睛忽然很疼。
他难以想象……
他曾经许诺了,要守着她一生一世的姑娘,如何被时间打磨成了这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