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飞回忆着颤声道:“你们是同时看见我的,现在他的愿望已实现了,还有一个愿望我会留给你,你等着……”
血鹦鹉的说话就像已烙上他的心头,冲口而出,竟连一个字也没有遗漏。那本已死灰的脸庞也就更诡异更难看了。
李玄衣的面上哪里还有笑容,追问道:“那只血鹦鹉后来又怎样?”段飞道:“飞走了。”李玄衣道:“你有没有追下去?”
段飞叹了一口气,道:“我倒也想追下去,只可惜我并没有长着翅膀。”李玄衣转问道:“当时你们在什么地方?”
段飞道:“墓地。”“墓地?”“我们是因为追着血鹦鹉追到那里。”李玄衣的目光立时落在那边的血鹦鹉面上。
血鹦鹉并没有反应,痴痴的望着段飞。令她着迷的却一定不是段飞,只是段飞的说话。她的眼中充满了羡慕之色。她羡慕什么?
段飞的眼睛顺着李玄衣的目光一转,摇头道:“我们当时追的血鹦鹉不是她,是只鸟。”
李玄衣哦一声,又问道:“墓地上当时可有其他人?”段飞道:“一个也没有。”
李玄衣道:“以你的武功,如果有人躲藏在附近,一定瞒不过你的耳目,何况还说话?”
段飞道:“你不信那番话是出自血鹦鹉的口中?”李玄衣微喟道:“鹦鹉无疑是一种非常灵巧的鸟儿,甚至还会说人话,据我所知,秦淮河边那间宝香斋所养的一头鹦鹉更会念唐诗,可是说到底,不外乎长时间训练的结果,那只血鹦鹉跟你说的,却分明不是那种出自训练的话。”
段飞道:“那番话无疑应该是由人说的,但事实,是发自鸟口。”“我相信你所说的是事实,只是这种事,又的确难以令人置信。”李玄衣大大的叹了一口气。
段飞苦笑道:“你这种心情我很明白,要不是身历其境,我想必也是这个意思。”
李玄衣又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这件事就只有两种解释,若非那只鹦鹉通灵。”他摇摇头,又道:“连血鹦鹉这种事都可能是事实,僵尸的存在岂非更就大有可能?”
没有人作声。这一静,小楼仿佛就阴森起来。楼外更阴森,夜色已浓如泼墨。
李玄衣朝门外瞟了一眼,忽又道:“这时候僵尸应已出动了。”这句话出口,就连他自己,也打了一个寒噤。
其他人也就只有段飞一个例外,他居然还笑得出来,道:“他的窝仍留在这里,我想他迟早总会回窝来休息一下。”
李玄衣道:“你不怕?”段飞道:“他跟我是朋友。”李玄衣冷冷道:“最好他变了僵尸之后,也仍认识你这个朋友。”
段飞道:“认得与否是其次,只要见到他就成。”李玄衣道:“对于他变成僵尸这件事莫非你也有疑问,一定要见到他才确信?”
段飞道:“这仍不是我主要的目的。”李玄衣忍不住追问下去:“你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段飞道:“设法阻止他再变成僵尸。”李玄衣道:“你希望自己的朋友死后能够安息?”
段飞道:“很希望。”李玄衣道:“交着你这种朋友实在不错。”语声一顿,他的目光又转向门外。
四个人正从门外踏入。是人,不是僵尸。宋子豪就在前面,后面董昌,唐氏兄弟。四个人一个不缺,面色也并无异样。
李玄衣目光一扫董昌三人道:“你们已检查过万通的尸体?”三人点头苦笑。他们所见到的只是一只手,一滩浓血。
李玄衣道:“有什么发现?”“万通的尸体早已化成浓血,只剩一只手,那只右手亦已死发臭。“靠墙的床上放着他的配刀,刀鞘却在另一边。
“刀口有血,刀柄有血,都并不相同,刀口的血与一般无异,刀柄的血是那种浓血。“在他那只右手中指指尖,剖出了一枚七星绝命针,显然是因为这一枚毒针,他那只右手才变成死色。
“那滩浓血虽已干硬,但以我们的经验推断,极有可能是‘化尸散’所造成的结果。
“根据以上种种的发现,我们认为万通昨日在开棺验尸之际,中指指尖就给刺入了一枚七星绝命针,针上的剧毒迅速蔓延,使他那只手尽成死,他发觉中毒,必然立刻暗运内力,阻止毒气再上升,所以死的只是一截手。
“可是给送入那间小屋之後,他已不能再支持下去,为了保全性命他惟有忍痛拔刀,将那只手斩断,然後所谓僵尸就来了,在他的身上下了化尸散,化去了他的身子,那只右手却因为已给斩掉,反而得以留下。”
李玄衣静静的听着,并没有表示意见,一直等到董昌与唐氏兄弟交替将话说完,才开口道:“化尸散这种东西似乎并不常见。”
唐老大道:“也并不罕见,据我们兄弟所知,江湖上好几个帮会都用这种东西处置人犯,用来当毒药暗器使用的**高手据讲也有好几个。”
李玄衣道:“哪几个?”唐老大道:“陕北为虹子,河东乌鸦,河西赤雁,燕南毒手书生萧秋雨。”
李玄衣道:“他们跟龙七可有关系?”唐老大想了一下,摇头道:“没有。”
一个官差即时插口道:“我记忆所及,大约在五六年前,龙七在湘西曾经侦破一间店,在那间店后院,据讲是有一个化尸池,店的一伙谋财害命之后,就将尸体投入池中,毁尸灭迹……”
李玄衣颔首道:“那是说,龙七是有机会得到化尸散那一类的药物了。”他霍地回头,盯着段飞道:“那个官差真正的死因现在你亦已清楚,对于这件事,你又有什么意见?”
段飞一旁正听的发呆,给李玄衣这一问,顿时如梦初觉,苦笑道:“若非我亲眼看见龙七暴毙,又亲身护送他那副棺材,七八天以来未离左右,棺材又一直钉死,根据他们这验尸报告,我一定怀疑他仍然生存。”
李玄衣亦自苦笑道:“我本来也是这样怀疑的,可是听你说得那么肯定,却又实在不能不相信他已经死去。”
段飞道:“也许他身上的确藏着化尸散之类的毒药,在扼杀那个官差之时,无意中掉到那个官差的身上。”
李玄衣淡淡道:“那支毒针也是无意中从他的身上飞出来,刺入万通的中指指尖?”段飞只有苦笑。
李玄衣摇了摇头,喃喃道:“我走马天下十年,所接手的奇案,所遇上的怪事,已不能说少的了,但都能有一个解答,有一个解释,可是像这样奇怪的案子,这么奇怪的事情,却还是破天荒第一遭,我简直束手无策。”
段飞虽不知,但并不怀疑李玄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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