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的门上雕刻着奇怪的花纹,象征着某种说不出的不祥与邪恶。门关得很紧,用力推不开。段飞还在推。用手推不开,他就用脚。
小楼上没有别的人,血鹦鹉已经睡着,段飞点穴的手法很巧妙,她已安然睡过去。
他一脚踢开这扇漆的门。屋子里也同样是一片漆。一种绝不是人类任何言语文字所能形容的臭气,臭得妖异,臭得可怕。段飞几乎已忍不住要退出去。
就在这时,门忽然“砰”的在他身后关起,他反身去拉门,拉不开。屋子里又响起了种魔枭的笑声,忽然在左,忽然在右。段飞连方向都抓不住。
他没有呕吐,恐惧已使他将那种无法忍受的恶臭都忘了。笑声在飞旋。他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有阵阴森森的冷风吹了过来。
忽然间,他已被一个人紧紧抓住。一个女人。“你要抓我,现在反而被我抓住了。”她猛力拉他的裤腰:“你要我死,我也要你死。”
段飞全身战抖,整个人都已虚脱,甚至连推都不敢去推她,只觉得此女人的味道也难闻的很。他想吐,连吐都吐不出。
“我要你死,我要……”段飞突然用尽全身力气,一掌击在她身上,她立刻**一声,段飞已提起膝盖,猛撞了她小腹之上。她的人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一声震动过后,屋子里忽然变得死寂如坟墓。
段飞还躺在地上,不停的喘息。门忽又开了,一道灯光照进来,照亮了这邪恶的屋子。灯光后面,是一张苍白而美丽的脸。是血鹦鹉,她睡得并不久。
段飞挣扎着坐起来,才发现身上的血污。满身污血的宋妈妈就坐在他对面的墙角,死狗般喘着气,死鱼般翻着白眼。
她身旁祭坛上漆的神幔还在不停波动,这里没有风,神幔怎么会动?刚才是不是有什么飞了进去?
段飞鼓起勇气,冲过去掀起了神幔,只听“吱”的一声,一点影从里面飞了出来,飞过他头顶,飞入外面的暗中,就看不见了。
宋妈妈已经跪在祭坛前,张开了双臂,伏地猛拜,嘴里喃喃的诅咒道:“天咒你,咒你上刀山,下地狱……”
段飞没有再听下去。血鹦鹉正举着灯,冷冷的看着他,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段飞勉强笑了笑,道:“你醒得真快。”血鹦鹉冷冷道:“可是你若一睡着,很可能就永远不会醒了。”
血鹦鹉拿着灯在前面走,段飞在后面跟着。他没有再说什么。他心里恐惧还没有消失,情绪还没有稳定,鼻子里还留着那种无法形容的恶臭。他甚至已有点后悔,刚才不该去的。
他们又回到血鹦鹉的屋子,他刚推开门,手里的灯忽然掉下,摔得粉碎。屋子里还有灯。灯光照着那口崭新的棺材,棺材的盖子又撬开,一个人跪在棺材旁,手已伸了进去。只伸了进去,没有拿出来。永远再也拿不出来。
他头上的红缨帽已落在地上,一张脸已完全扭曲变形,身子已僵硬。他没有受伤,但人却死了。血鹦鹉的手还在发抖:“他……他是被吓死的。”段飞道:“嗯。”
血鹦鹉道:“他究竟发现了什么?怎么会被活活的吓死?”段飞道:“你为什么不打开棺材看看?”
血鹦鹉咬着嘴唇,忽然伸脚一挑,挑起了棺材的盖子。她立刻惊呼一声,向后退。棺材里什么都没有,棺材里的死人已不见了。
残夜,昏灯。血鹦鹉眼睛发直,喃喃道:“死了七八天的人,绝不会复活的,他一定变成了僵尸。”段飞闭着嘴。他脸色也很难看。
他既不愿他的朋友变成僵尸,也不愿他的朋友的尸体被人盗走。血鹦鹉忽又惊呼,道:“他是自己走出去的,一定是。”
段飞道:“你怎么知道?”血鹦鹉道:“我……我……”她的声音嘶哑,连话都说不出,一双发了直的眼睛,直直的瞪着地。
地上的一对脚印,一对石灰脚印。两只脚印是并排的,而且不止一对。三四尺外有一对,再过三四尺又有一对。人绝不会这么走路。
棺材里铺着层石灰。只有僵尸才会双脚并排跳着出去。段飞拿了盏铜灯,沿着脚印往楼下走,血鹦鹉拉着他的衣角,在后面跟着。两个人手心都有冷汗。
“楼下有没有人?”“有。”“谁在下面?”“刚才那个官差,我看他回不去了,就叫他在楼梯后面的小屋里歇着。”段飞的心沉了下去
他们都已发现最后一个石灰脚印,就在梯后小屋的门口。门还是关着的。屋里的小床上棉被堆得很高,只有一只手伸在被外。一只死的手。
段飞长长吸了口气,一个箭步窜过去,掀起了棉被。被里已没有人,只有一滩浓血。刚才那个趾高气扬的官差,现在已只剩下一只手,一滩浓血。床头竟然还有对石灰脚印,颜色却已经很淡很淡了。
等到他脚上没石灰时,就再也没有人能追寻他的下落。他的人活着时凶得很,死了后也必定是个厉鬼。厉鬼要作祟时,本就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想到这些,段飞连自己都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血鹦鹉却忽然笑了,吃吃的笑个不停。段飞忍不住问:“你笑什么?”血鹦鹉道:“我早知道遍体通红的鹦鹉鸟就在这附近。她的笑声接近疯狂:“现在这里又多了个僵尸,岂非正好让他们去鬼打鬼。”
天终于变了。漫长邪恶的夜已过去,阳光从东方升起,普照着大地。魔墙也已被粉得雪白,魔神和魔鸟都已消失在这一片象征着光明的雪白里。
段飞就坐在对面,好像正在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心里却连一点得意的感觉都没有。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并未结束。隔壁的屋子里还有个巫婆,祭坛上还有魔饼。
楼下小床上的脓血仍在,他朋友的尸体变成僵尸。僵尸到哪里去了?血鹦鹉鸟藏在什么地方?还有那神秘消失了的第十三只怪鸟?
这些事有谁能解释?段飞不能。他倒在宽大的椅子上,只觉得很疲倦,很想好好的睡一觉。可是血鹦鹉一直在旁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仿佛又在提醒他。你若一睡着,很可能就永远不会再醒了。
突然间,窗外有人高呼:“段飞,段大侠,请下来谈谈。”一个人正站在花树间,对着小楼招手,满身鲜明的官服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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