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晚餐吃得格外沉默,楚天埋头吃饭,落尘只低头拿着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饭,裘叔则不时抬头,用一种无限感慨的眼神看着他们。
三个人用过一顿食之无味的晚饭后,楚天帮忙收拾碗筷,落尘捧着折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交给裘叔,“裘叔,我和哥哥三天之后就要走了,这些衣服我都给你洗好了,药铺里的灰尘我也帮你擦干净了,我走以后,你别忘了给院子里的花浇水……”
裘叔抬眼看看落尘低垂的眉目,眼角竟有些湿润,“你们一定要走吗?”
落尘扭头看着哥哥没有表情的脸,咬咬嘴唇,默默点头。
“现在正是乱世,战乱不断,你们两个孩子去哪里都找不到安身之所。”裘叔顿了顿,看向楚天,“若是你们不嫌弃我这药铺破旧,不如留下来,和我一起生活吧。”
见楚天仍不言语,裘叔又道:“楚天,你从小练功,自然不怕长途跋涉的辛苦,可是小尘身子弱,跟着你到处流浪,忍饥挨饿……”
她忙:“裘叔,没关系的,我撑得住的。”
裘叔伸手摸摸小尘的头,干瘦的指尖微微颤抖。
宇文楚天终于开口,“我答应过父亲,要带小尘去苗疆找一个人。”
听出他态度的坚决,裘叔知道多无益,默然起身拖着半跛的腿离开房间。
今夜,清辉如水,冷月如霜。他清晰记得,当年他离开妻儿也正是这样夜晚,他以为他们很快还会见面,不想,这一别便是数年……
仰起头,他将思念的泪水逼回眼眶,幽幽自语道:“这个时辰,孟漫也该把东西送到了吧。”
此刻,一骑快马疾驰过九曲盘旋的山路,马蹄下掀起的沙尘模糊了骏马的影子,只依稀见到一袭纤巧的人影骑在马上,白纱巾遮住了她半张面容,露出一双明媚胜月光的眼,腰身似弱柳扶风,轻盈玲珑,淡绿色的衣裙和瀑布般的长发在马上舞动,飘忽若梦。
骏马绕过嶙峋怪石林,飞越过千仗高的石崖,最终踏进一望无际的山谷。
山谷深处,依稀可见一幢黑楼,临水而建,拔地而起,棱角分明如重山层叠,瓦砾斗数,气势磅礴。九曲连回的长廊将一汪湖水分割成数幢清楼,层层云叠,不见其首尾。沉重的色调如同暗峡中的一道魅影,若不是今夜月光格外明媚,不会有人看见它的存在,更不会有人知道,这就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夜枭的“重楼”。
骏马跑至重楼门前,骤然停住马蹄,嘶吼了一声。马嘶声还未停,楼门已从里面打开,两排黑衣人并肩走出,他们均身配长剑,黑袍披肩,黑纱遮面,眼中无半点情绪。
为首的黑衣男子迎上前来,道:“你回来了,左护法让你一回来就去他。他在‘梵水殿’等你。”
“好。”少女点头,足尖轻点,翻身下马,飞身掠进重楼。
重楼内没有一丝光,就连月光也被阻隔在厚重的墙外,她却在九曲十八弯的回廊走得格外轻快,很快走到了重楼的西殿,梵水殿。
门前的守卫听见她的脚步声,马上躬身对着门内朗声道:“左护法,孟漫到了。”
沉寂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让她进来。”
守卫推开门,稀疏的星光从窗外照入,只见门内的八仙桌边坐着一个男人,身着墨色长袍,腰束墨色缎带,一把青松剑显得他气度不凡,面部罩着一柄银色面具,只露出了棱角分明的下巴和一双睿智的眼睛。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正在与他交谈,见孟漫进门,微微颔首。
孟漫上前一步。“孟漫参见左护法,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
“嗯。”他对旁边人摆摆手,“你出去吧。”
“是。”那人退出后,孟漫便迫不及待上前,唤道:“哥,你要东西我给你带回来了。”
着,她双手递上裘叔给她的瓶子。“裘翼山,这血一日之内不会干涸。”
孟饶接过,仔细看了看瓶子。
“哥,你要这个做什么用呢?”她禁不住好奇心问。
“我也不清楚,是门主吩咐的。”
“门主?!”听见这两个字,孟漫的声音顿时紧绷了起来,“门主回来了?!”
“嗯。我先把东西给他送过去,你一去一回也累了,去休息吧。”
“我不累,哥……”她话音未落,只听见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传来一个人更加急促的声音:“左护法,门主要你马上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孟饶隔门问道。
“副门主被杀了。”
孟漫惊得眼睛瞪得极大,而孟饶仍端坐在长椅上,纹丝未动,脸上也不见一点惊讶的神色:“嗯。你可知副门主被何人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