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的大门紧闭着,夜色如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九殿下同欧阳云阔在湖心小筑中对弈,青玉棋盘上白玉墨玉的棋子交相辉映。君謇坐在一边,静默不语。
“欧阳先生,这一局似乎陷入了僵局,”九殿下的眉眼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淡雅从容。
欧阳云阔眉头深蹙,在黑压压一片棋阵中落下一子:“殿下,有时候一步棋看起来凶险万分实则是活棋!现如今白子虽然被黑子围得水泄不通,但是这一处做一个气眼儿,白子便活了。”
九殿下动容道:“怎么做?”
欧阳云阔看了一眼君謇:“侯爷的兵力还在那儿摆着,三殿下虽然监国,但是兵力都在京城外围,自古以来京城的戍守都交给了靖安侯。”
君謇缓缓点了点头道:“欧阳先生说的是,若是京城中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自是能拼尽全力护殿下周全。”
欧阳云阔看了他一眼道:“不仅仅是护殿下周全,侯爷的这枚白子虽然是活命的气眼儿,但是想过没有?”他轻飘飘点在了白子四周的一大片黑子之上,“寡不敌众的道理亘古不变,武功再怎么高强的人也抵不过汪洋恣意的普通士兵。”
九殿下俊秀的眉头一蹙:“欧阳先生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了。”
欧阳云阔叹了口气,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两个字——逼宫。
君謇突地心头一跳,这犯上作乱的事情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也太胆子大了一些吧?皇上虽然被三殿下囚禁在琼林苑,但是延庆王朝却还没有倒,若是九殿下这时候带着兵将琼林苑攻下来,三殿下有足够的时间要了延庆帝的命。
九殿下虽然夺了天下却要变成弑君的乱臣贼子被写入史册,不知道要被那些口诛笔伐的史家今后如何书写。
九殿下是真的犹豫了:“不知是谁想到囚禁父皇这一招,又使出了什么法子将延庆帝吸引到了琼林苑?”
君謇苦笑道:“除了我那位装病狠辣的弟弟,这世上再没有人如此阴损决绝了!”
九殿下猛地将棋盘扫到了地上咬着牙道:“若是夺了这天下,本殿下非将君骞那个畜生一刀刀活剐了不可!”
欧阳云阔垂下了眼帘,九殿下为人足智多谋,也心怀天下他日登基之后必是一位仁君。但是现如今可不是施仁义的时候,他必须要将君骞置于死地,这真的是个可怕的对手。江湖上从来没有人能逃得过暗门的刺杀,他竟然次次逃脱,而且还不惜自毁身价装病住在芃儿的梅亭里,这让他倒也投鼠忌器了些。
此人谋划之细密,出手之果断,行为之狠辣,六亲不认,九殿下想要活剐他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惜了!他竟然心头对君骞这样的对手生出一丝敬意来。君謇能忍但是谋略不足,其实真正传得靖安老侯爷的衣钵智谋的倒是这个少子君骞。
“殿下,该是决断的时候了,侯爷手下驻扎京城两万禁卫军也该是露露脸了,”欧阳云阔看者九殿下,“殿下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史书所写不足为虑。”
九殿下的眼眸微微闭着,浓黑的睫毛将光影扇动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形。他手掌缓缓落了下来,显得有些无力。
“就按欧阳先生……”
“殿下!!”轩阁外传来惶急的声音。
“说!”九殿下有些恼怒,这帮不长进的奴才总是这么慌慌张张的。
“殿下!!边地紧急战报传来,北戎十万铁骑南下,已经连下朔州,云州,永州三州二十六县,直逼永平关!!”
“什么?!!!”九殿下惊怒交集,永平关口一破,京城西北门户顿开,多少黎民百姓将被北戎铁骑践踏而死,大好江山也将毁于一旦。
京城中宣平侯被处死,平武将军老迈,靖安老侯爷新丧。这三位老将俱是令北戎上下闻风丧胆,现如今死的死,亡的亡,一时间朝中竟然无将。若论打仗最厉害的小将便是君家兄弟两个,君骞虽然为人不齿但是战功却是实打实的打出来的,人称飞虎将军。君謇穆兰围场一鸣惊人,南诏一战名动天下,若是北戎还颇为忌惮的便是这两个人了。可是君骞那几日装病装的极像,竟然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欧阳云阔猛地捏紧了手中的棋子,好一个李代桃僵的计谋,他竟然还是轻看了君骞这个人。他的一箭双雕分外的机巧,一来躲在侯府中借着沈苾芃免除了暗门的追杀,而来他的谋划竟然最终指向了这件事情。
他不敢想下去了,莫非君骞早已经谋划好了这一步,难不成北戎的铁骑也是他引进来的?
欧阳云阔因为极度的愤怒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手中的棋子缓缓落地啪的一声碎开了。这个阴险毒辣的无耻小人,为了帮助三殿下成就帝业,竟然连天下无辜的百姓也算计。今生今世必杀之而后快!
“退下!”九殿下的声音有些沉寂。
那人忙退了出去,欧阳云阔缓缓站起来,他明白此时已经陷入了君骞和三殿下编织的圈套。他第一次从心底服气一个人,却是最令他不齿的君骞。现下君骞就是利用九殿下心存的那一丝仁念,一步步作茧将他们困死。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