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掌柜虽是下人出身,但早年跟在林夫人身边,耳濡目染早就见多了京城的世面,后来当了一方的大掌柜更是阅历深厚,自然这般一回想起来,果然如碧泉所说,但凡有些头脸的人家,果然没有一位正夫是身有微残的。
林掌柜不由得暗自懊恼,唉,残了的怎么不是姚小姐呢?
若是姚小姐残了,以林公子那般痴心的劲头,肯定不会嫌弃姚小姐的,这桩婚事还没什么问题,偏偏是反了过来,这就难办了?
林掌柜用手搓了搓脸皮,一双眼内布满了血丝,疲惫地道,“难道就任由姚家嫌弃公子不成?哼,什么平南侯家,不过是个破落户罢了,自定亲这些年,林家不知道暗中贴补了她们多少,难道这些好处都是喂了狗不成?”
林掌柜人虽不在京城,但同在林家内部,这些消息也都是瞒不住人的。比如说年节送礼这些,姚家送来的礼,十样里就有七八样是林家人自己整的字画这些不值钱的,再添上几样模样华丽的古玩说是什么宫里出的,贵人赏的之类的,都是表面光鲜,内里半点实惠没有。
而林家送给姚家的却都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绸缎药材这些用得上的。不过是林夫人想着只有这么个儿子,将来势必也要多贴补他些的,因此这才每每微笑着收下。
碧泉唇角泛起微微的笑意。
“看林掌柜说的,眼下只是说不准姚小姐的意思,还未真到那一步呢。林掌柜身为大掌柜,阅人无数,见多识广,不如去探探姚小姐的口风?”
他是个小厮的身份,是不好去小姐房里的,倒是林掌柜,身为年长女性,倒是不妨用探病的名义去瞧瞧。
姚慈心的房间就紧挨着林静航的,不过因为这天字号的客房都是提供给富贵客人住的,因此虽是里外两间也是十分阔大,又怕客人之间彼此听见什么动静互相打扰,这隔的墙便十分厚,且中间还设着不少笨得家什,卧室和大门的走向都不同,所以想从林静航的房间要走过去,至少也得近百步。
碧泉跟在林掌柜身后,林掌柜阔步在前,不过是这一会儿,那面上又恢复了宽厚随和的神态,目光烱烱有神,哪里还能看出方才在茶水间那疲惫的模样,只略显晦暗的面色和眼中的红血丝一时没法子去掉罢了。
走近房门口,只听见里头尖亮的女声隐隐传来。
“小姐,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啊?这乡下地方,吃喝都差得很,人也都土不拉叽,又粗俗蛮横的。”
这声音,不用想都知道是那快嘴丫头丽鹃了。
里头姚慈心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因她的声音低,却是听不清楚。
林掌柜回头望了碧泉一眼,放缓了脚步,屏气站在门外,凝神细听。
碧泉站在林掌柜身后约摸十步远的地方,安静地垂下眼帘,两手贴着身侧衣线,静如雕像。
“要等林公子伤好?可是大夫不是说,林公子就要瘸了么?而且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咱们难道还要在这鬼地方呆上三个月?小姐,咱们能不能先回京啊?”
姚慈心似乎是喝止了一句什么,仍然听不清楚。
就听丽鹃的嗓门低了些许,不过林掌柜细听还能听到几个关键字,再加上林掌柜的猜测,那丽鹃嘟哝的是,“可是小姐你昨儿还说京里约莫有要事,要打算跟林公子辞行的呢。”
从碧泉这个角度看过去,就见林掌柜面上怒容一闪而过,一手在身侧紧紧揪住了衣带上的丝绦。
那屋里的姚慈心不知又回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