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换洗的东西都整理好,两人便一同去吃面了。面对面坐着,池安安吃饭的时候尽量做到目不斜视,但还是忍不住瞥陆岩的脸。他面部表情有点高深莫测。
陆岩食毕,抬眼正捉到池安安投来的探测的目光,便开口道:“生离死别总是要经历的,我有心理准备。”言罢,他便起身拿起碗筷。
“你知道……陆乔南吗?”
此话出口,陆岩明显顿住要离开的脚步,凝重地看向池安安:“你认识?”
“他来过我的画展,有一次我看见他从陆老爷子病房里出来。以及……秘书和我说,是他在买池氏的股份。”
“陆乔南和陆家确实有些纠葛,池氏是受牵连的。”
“反收购,我们有几成把握?”
“以陆家的根底救池氏没有问题。”
陆乔南或许没有想到,即使池安安不被起诉,陆岩也不会要池安安从自己的画廊这里抽钱来救池氏。
“既然他旨在陆家,你还投钱进池氏不会有问题吗?”
陆岩看着池安安满满担忧的眼神,却露出了这一日第一个浅淡的笑意:“池安安,你知不知道我有很多私房钱?”
池安安眯起眼:“既然私房钱我怎么会知道?”
“所以别操心了,多到你想不到。”
池安安撇了撇嘴,拿了碗筷走进厨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虽然摸不透陆岩,但有些虚实她还是探得出来的。要真像陆岩说得那么轻松,提到陆乔南的时候,他也不至于人紧绷得如临大敌。
此刻的池安安倒不是担忧,她心里已有一计。陆乔南既然希望陆岩救池氏,摆明就不是真的想要当池氏的家,既然如此,无论陆岩是否能力挽狂澜,她都决计要先将陆乔南一军。
两人之后的三天都住在陆家老宅。池安安果然在陆乔南造访之后的第二天就收到了律师函,她转给了nicole,后者当然关起办公室门发了一通飙。知内情的人不消多想便晓得这是污蔑,可nicole和池安安都清楚,既然法院立了案,在很多人眼里看来抄袭这件事就不是空穴来风。两人苦心经营起来的口碑,必然会受到影响,尤其对于有着高度版权意识的国外买家和展商。
晚上在陆家守灵,白天池安安就和nicole在画室讨论对策,池安安这三天基本没有合过眼。不在画室的时候,池安安就是陪着陆母或是帮着忙葬礼的事情。但她不是唯一一个无眠的人,陆家的每个人都这样熬着。
陆臻和陆岩分别打理着老爷子的身后事,在公司稳定局面。虽然陆老爷子早年就将实权交给了两个儿子,自己不过是名誉上的董事会主席,但讣告发出去之后总多少会有些骚乱。没有人会嫌自己赚的不够多,老谋深算的董事们有这样大好的闹腾机会,自然不会简简单单地放过。
其中最大的麻烦,恐怕就是半路杀出来的陆乔南。葬礼那天,他这个私生子,正式亮相了。一片黑色之中,男人的红色西装格外扎眼,生怕有关人士们不知道,他是来砸场子的。
池安安没见过陆岩有那样大的火气,即使他照旧冷着脸,但他的手,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陆乔南出现的刹那紧绷起来,蓄势待发。那天池安安才知道,从头至尾,只有陆岩一个人知道陆乔南的存在。陆臻不知道,陆母更不知道。
也就是这天,池安安终于解开了关于为什么陆岩总显得格外老成又格外冰冷的原因,不是因为陆臻的优秀,不是因为父母的严苛,而是因为从最初就背负着父亲背叛家人的秘密。他从未开过口,便没有人知晓。他究竟独自将这个秘密守了多少年?十年、二十年,还是更久?
陆乔南没有久留,陆岩一早就安排好的保镖很快就将陆乔南请了出去,但陆乔南的目的还是达成了。他揭开了那个躺在棺材里的老者的伤疤,刺伤了活着的亲人,也告诉那些在旁看着的蠢蠢欲动的商人,陆家是会有变数的。
池安安立在陆母身边,这位年近六十的妇人眼中含着泪,但她做了陆家数十年的女主人,天大的事在场面上她也要顶住。在陆乔南笑盈盈自我介绍的时候,她没有落泪,甚至连说话的音调都没有提高,从头至尾,她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私生子只说了一句话:“陆家不欢迎不守规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