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夜,五更寒甚。
步微暖大步流星的追过去,却在出了暗道之后只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两个紫衣少年,和两匹绝尘而去的马。
她大惊失色,迅速的走到那个发色微紫的少年身侧蹲下,探了探发现还有鼻息,才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借着月光她忍不住细细打量了这孩子一番,流逸的眉入鬓,像是极佳的丹青绘染;森长的睫毛微翘,蝶翼般随呼吸轻摇;幽深的眼窝迷人,如同景色隽永宁静山林里的一池泉眼;挺拔的鼻梁饱满,带着令人惊艳的异族风情;削薄的唇虽因为失血过多而泛出病弱的白色,却挡不住其原本姣好的形状,反倒生生为其添了一抹落樱的凄美之色。
步微暖看得出了神,甚至忘了去追抢走婴孩的人马:这少年好生眼熟...我一定在哪里见过...
半晌,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该去追那两匹马,可当她慌忙起身欲奔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却突然如水墨一般一荡而化,脚下虚浮,所处画面陡转急变,眨眼间便来到了宫外一处偏僻的府邸之外。
她站在荒草漫长得墙角下,眼神困惑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似曾相识的黄袍男子,听着他和他对面的虽然穿着黑色衣裙却掩盖不了魅人姿色的妙龄女子对话。
“只是两个刚出世不久的孩子,真的要赶尽杀绝吗?”男子面色犹豫的问着。
女子眸色蓦地一厉,厉声道:“今天你若心慈手软的放过别人的孩子,有朝一日你自己的骨肉就会命丧这些野种之手。不管你放与不放,你已经是残害她们母亲的元凶,你当真以为这些孩子会对你一时间泛滥的怜悯之心而心怀感激吗?!”
男子闻言一言不发的沉默着。
半晌,他叹了口气说道:“可要怎么做才能像事故一样自然?右祭司已经盯上了我,我不能冒险手刃这两个婴儿。”
话音落,身后的房门突然“咯吱”一声被推开,一个年约八岁的小少年怯生生的走了出来。
女子看到他的一瞬间,双眼迸射出精芒,她两大步跨到少年身前,一把将他推到男子面前,笑的一脸意味深长道:“没有人会怀疑到一个八岁的孩子身上。”
男子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少年,最终点了点头,无奈的对女子说道:“那都交给你吧。”
步微暖怔怔的看着那怯怯的少年,再一次被强猛的即视感淹没。
这般眉眼...这般气息...这孩子是...
她怀揣着难以置信的疑惑一路跟着少年,听着那女子逐字逐句的教他该如何做,看着少年虽然惊恐却仍旧点头答应的勉强模样,最终,随他独自乘上了出城的马车,心也沉到了水底。
那少年在女子的指使下亲手在马车上动了致命的手脚,步微暖沉默的看着他浑身发抖的跪在马车里,强忍着呜咽紧紧抱着其中一个婴儿的身影,心酸到忍不住泪如雨下。
马车一路飞奔,很快便冲出了城门,少年听到车外窸窣的响动,不由得背影一僵,旋即松开环抱婴儿的手,转身欲要跳下去。
谁知当少年的手就要离开婴儿的一瞬间,那小小的女婴却突然裂开嘴吧,无声而灿烂的笑了起来,旋即肉嘟嘟的小手一扬,一块晶莹剔透,亮的让人无法忽略的血玉色玛瑙石便被掷到了少年手中。
他微微一怔,想要停下来,却抵不过惯性使然,带着万分愧悔的表情几乎是跌出了马车。
而步微暖则在看到那块血玉玛瑙的同时彻底的失了语:那是...游风若从不离身的日光石!
轰隆——哐——
马车按照预先设定好的剧本坠落悬崖,转眼间便支离破碎,在无休止的下坠之中,步微暖睁开眼,邵煊似笑非笑的脸便映入眼帘,步微暖的身子不受控制的一僵,旋即飞快的后退,警惕的看着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不速之客。
天将亮未亮,半明半灭的光影里,邵煊棱角过分锋利的面容愈发显得如同鬼魅一般惊心动魄。
不等她发问,邵煊先一步开了口:“步小姐可是看到了什么?”
步微暖面色一凛:他问自己看到了什么而不是梦到了什么?这个危险的男人究竟知道些什么?!
她抿唇不语的神情似乎早在邵煊的预料之中,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接着说道:“步小姐,可是看到了深宫喋血的慕容挽晴?”
慕容挽晴...
这四个字一出,步微暖的心跳突然没来由的漏了一拍,她蹙眉,冷声问道:“你说谁?”
“南洛国前任圣女,慕容挽晴。”
步微暖莫名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可想问,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看着邵煊那一张笑意不明的阴森的脸,她猛的想起方才梦里的那个少年和那块日光石,问道:“游风若,和南洛有什么关系。”
“呵,看来步小姐已经看到太子殿下了。”邵煊单边勾起嘴角,扬出一个讥诮的弧度,“怎么说才妥帖呢,太子殿下他,可当得起是整个南洛的死敌这个尊称。”
步微暖一愣,紧紧的拧起来眉,等着邵煊的下文。
“圣女乃是南洛天命相传至高无上的象征,试问,谋杀圣女,将整个南洛至于水火之中的游风若,在南洛人的眼中该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步微暖不忍再听的闭上了眼,视线里瞬间又浮起女婴眉心的那半朵莲花印记,心中隐隐有个猜想,于是犹犹豫豫的问道:“你要我寻的人,莫非是...”
邵煊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的沉声一笑:“不错,寡人要找的慕容云烟,正是十八年前遇害的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