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澂眸光动了动,正欲开口,却被茶庄角落里一个阴晴不明的声音抢了先:“阁下倒是博识,南洛旧事知道的一清二楚。”
沈卿澂双眉微蹙,淡淡道:“不敢当,略知一二罢了。”
“不过慕容花现就算现在被找了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那道声音带着阴冷的笑意,讥讽说道,“昙花再美,也不过一现而已,有何能力带领我南洛重拾过往繁华。”
“先生此言差矣...”
沈卿澂正欲反驳,不料步微暖突然呛声轻驳:“昙花一现又如何,绚烂一刻铭记于人心,总好过庸庸碌碌或者遗臭万年。”说完,不等那人回话,便噌的一声站起来,拉起犹在出神的沈卿澂便往外走,笑嘻嘻道,“走着,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姑娘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传说中的圣女呢,今天一定要亲眼验证一下这圣女是不是都像小昭那么好看!”
宽阔的街道上热闹非凡,围观的百姓虽然一个个望眼欲穿的翘首看着街道远端,神情激动难掩,却依旧十分有序的分排在两旁,无一人拥挤。不一会儿,清泠的花香飘来,合着静雅的琴箫之音,柔如雾初霁末时分天际温缓低吹的清风。
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屏住呼吸睁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前方。
“铃铃——”
琴乐里掺起一阵脆响,天与地交接的地方喷涌出一片灿烂的粉白,随着漫天飘洒的樱粉色花瓣,圣辇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车身尊贵圣华,六匹白色骏马开道,散花的女卫清一色身着白色圣装。
慕容花现一袭雍容圣雅的正红色神袍,薄纱掩面,披发缀钻,整个人都闪烁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芒,岿然正坐于圣座之上。
分明不过是碧玉年华,眼神却慈爱而悲悯,看着两旁的百姓似有千般心疼,却又无法流露过多感情。象征着神圣的雪狐猫傲然静卧在她膝上,随她轻挥的双臂而迟缓的转着眸,显然是年事已高。
步微暖怀里的桃仁儿躁乱不安的挣了挣,最终缩回脑袋,一动不动。
圣辇慢慢走近,突然洒出一片灿如朝阳般金黄色光雾,周围的人群立刻沸腾起来,一个个惊喜万分的前移着,开口时声音都是颤抖的。
“神沐啊,是神沐!”
“圣女大人为我们洒下神沐了!”
......
人群吵嚷激动的向圣辇奔去,潮涌中,沈卿澂的声音叹息般的在步微暖耳边响起:“圣女归来虽是民心所向,却无奈只是女子柔弱之身,且多年流落在外,当真担负的起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南洛吗...”
步微暖闻言,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这和是否为女子并无关系!”
“嗯?”沈卿澂微惑的低下头,俊挺的眉轻蹙,紫眸外似蒙了一层淡淡的霜,“那该与什么有关?”
步微暖抿唇看着圣辇上目光如水的人,沉吟片刻说道:“心。”
“此言何解?”
“意念的力量是强大的,心信可行,便一定能做到。”
沈卿澂闻言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道:“可人心也是最叵测的东西,易受外物所惑,内心一旦不再纯澈,所伴生的意念又能坚强到哪里去?在南洛流传的故事之中,鬼怪虽慑人,却不如心怀不轨的人来的狠辣。”
步微暖目光如水,荡着漪纹看向慕容花现,“不,当一个人内心拥有了强大的意念的时候,她便能举止合范,进退有度,在取舍之间把握好分寸,不会轻易为外物所惑。在得意之时可以喜不自胜,但不会得意忘形;在失败之中可以黯然神伤,却不会意气消沉;为官为富为贵,不会泯灭良知,不失恻隐之心;身为布衣匹夫,依然会傲骨凛凛,心清魂净的做人。这才是心的力量。”
她说话的时候注视着慕容花现,因此没有在意沈卿澂垂眸微微变化的神色。
突然,圣辇上的女子似有灵犀般的一抬头,视线正好撞进了步微暖眼中。隔着千万人海遥远距离,四目交汇时好像有一道电流奔袭掠过,她看着圣女露在面纱外的双眸觉得异常熟悉,而圣女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的震惊也难以掩饰。
正当她准备上前去一探究竟之时,身后忽的起了风。怀里的雪狐猫突然“喵呜喵呜”的叫着一跃窜出,朝着相反的方向疾奔而去,快如飞电,三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桃仁儿!”步微暖一愣,回身朝着它的残影大喊,“你去哪儿?”
“它说前面有人的血腥味。”沈卿澂道。
步微暖诧异的回过头来看他:“你听得懂它的意思?”
沈卿澂点点头,面色凝重:“总有一天你也会听得懂的,现在还是先跟它去看看吧。”
“嗯。”说完,四人便化成闪电快如奔雷的追着雪狐猫而去。
于是,当慕容花现的目光好不容易穿过层层拥挤的人潮再一次看过去的时候,只剩下紫袍少年一个俊秀挺拔的背影,束起的发在前奔的动作里傲意飞扬,转瞬间便和三个同伴一起消失在视线里。
她自嘲般的笑了笑:那分明是个少年,怎么可能会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