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枫叹了口气,接着开口:“舍妹尚幼,对我的所作之事并不知晓。程枫不做抵抗,不知姑娘能否高抬贵手,放舍妹一条生路?”
步思南抿唇不语,脑中却不知为何的想起了李曼婧和林雪倾相视相笑的模样。
见她沉默不语,李程枫再一次苦笑道:“姑娘不应,怕是我的请求过分了吧...程枫一向谨言慎行,对三殿下的命令也从未违抗,却还是躲不过一死...哎,罢了罢了,天下将倾,逸龙横世,若得其所,何须憾死...”然后便以一副大义赴死的模样端坐着闭上了双眼,“姑娘,请转告三殿下,别忘了和程枫的约定。”
步思南举剑,指向李程枫喉间,却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什么约定?”
“带给我西淩盛世繁华。”李程枫说着身子猛地向前一倾,长剑瞬间染血而出,溅血的声音伴着李程枫最后的那句话,如同一道惊雷,重重的在步思南耳中炸开,一层层的轰鸣让她的大脑痉挛般的疼起来。脚下一虚,便踉跄着退了两步,手中长剑“噗”的一声被拔出了来。看着李程枫晃晃悠悠的在一片血雾之中倒下却仍旧温醇安和的表情,步思南再也坚持不住的靠着墙滑坐下去:这样一个满腔热忱一心为国的志士,只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就被三皇子无情的抹杀。母亲,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一心拥护的好主子!
“阁主?!你没事吧?”一声微诧的轻唤唤回了步思南游离的意识,她摇了摇头转过去,看到霜降略显担忧的双眼。
“没事,怎么了?”
“回阁主,李曼婧不见了。”霜降蹙眉。
“不见了?”步思南嚯的一下坐起来,看了看已经断了气的李程枫,面色一凜,便转身走了出去,“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找到之后带到我面前,我亲自来!”
“是!”
步思南下完令便随下属走了出来,眼下诺大一个李府,在这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里便已经再无一个活物。鸡犬的尸体叠落着成片的人尸,整个大宅血流成河,从一个院落里渗流进下一个院子中。步思南沉默不语,眼神晦暗的踏着没过鞋底的血河仔仔细细的搜找,面如冷霜。离魂二十四卫只道是李曼婧逃了,自己的主子发了怒,进而尽心尽职的搜找了,却并不知道此时步思南的沉默无声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步思南此刻想的全是,如何放走李曼婧。
忽然,眼角划过一个熟悉的颜色,步思南微微眯起眼睛看过去,层叠的尸体之后,一块半染了血的杜若色织锦在月光之中更为婉约淡雅。没有记错的话,李曼婧白日里穿的正是一条杜若蓝的对襟襦裙,清清秀秀的,不扎眼,却美的含蓄内敛。
步思南走过去拨开尸体,果然正对上李曼婧惊恐的双眼。遮挡自己的尸体被搬开,李曼婧条件反射的瞳孔一缩准备尖叫,却被步思南眼疾手快的堵住了嘴巴:“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出声!”
李曼婧慌乱的点着头,眼神明显忐忑。
步思南摇了摇胀痛的头,松开堵着李曼婧双唇的手,缓了口气低声说道:“我会避开要害部位刺你一剑,你假死蒙混过去,等我们离开之后你再离开,听明白了吗?”
李曼婧顿了顿,用力的看着步思南的面纱,半晌,试探着问了一句:“二小姐?”
步思南微怔,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目光微晃的看着眼前这个因恐惧而微微有些呆滞的少女。
见她没有否认,李曼婧居然浅浅的笑了笑,道:“二小姐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花香里混着一点点腥甜,婧儿不会记错。”
步思南闻言更是吃惊,为这少女敏锐的洞察力,如此惊恐的混乱中仍能精准的嗅出并不十分熟悉的气息;更为自己身上这所谓“特别的味道”,她自嘲的想着:自己这双手果然是沾染了太多的鲜血,连花香都掩不住这血腥之气了。随后缓缓抬起手中长剑,声线低哑说道:“过了今晚,世界上再也没有李曼婧这个人,你可明白?”
“嗯...啊!”李曼婧正点头答应,冷不防步思南的剑穿胸而过,她痛的大叫一声,无目的的伸手一扯,极痛之下竟“嘶拉”一声撕烂了步思南袖子里的一块衣料。后者皱了皱眉,想拿回来,却见她痛的双手攥的紧紧的,心头一软,便没有强行动作,而是利落的抽回了长剑,起身回到早已站在一旁等候的下属面前,冷声道:“撤。”
“阁主,用不用去确认?”夏芒不解为什么一向以割喉为杀人手段的阁主突然换了方式,穿胸这种方法很容易出现漏网之鱼,便出声问道。
步思南沉默片刻,凉凉道:“不必...”
话音还未落,突然听到羽箭割破空气的声音,步思南条件反射的喊了声“隐蔽!”而后本能的侧身后腾。与此同时的,一支箭尖闪着幽蓝光芒的箭矢便紧擦着她的前襟蹭了过去,“叮——”的一声钉进了脚边的土地里,原本长势旺盛的牡丹瞬间发黑枯萎,如同被烧过一般的凋谢。
“好厉害的毒!”步思南大惊,边听着咻咻的风声躲避,边朝着四散避开的暗卫喊道,“箭上有毒,各自为营,以最快速度撤离,回暗阁集合!”
“是!”四面八方的回应传进步思南耳中,她暂时松了口气,专心的应付射向自己的毒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