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已经开始涣散开来，曹操知道属于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脸上的血迹被擦去，可是眼角的泪却是怎样都止不住。她的脆弱和恐惧，在面对着他悄然流逝的生命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甚至不敢去触碰他，原本强悍坚韧的男子，在这一刻，脆弱的令人忍不住去心疼。

“不要哭了，琳儿。”他轻轻的开口，温柔的凝视着她的眼，双手捧起她的脸，专注而认真。

“你的泪水，会让我心疼。”他微微向前，薄唇碰上她的眼角，轻轻的吻去她眼角的泪花。

他的唇很冷，冰凉到几乎不见生命的温度。

他幽黑的眼眸胶着在她梨花带雨的脸上，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眼中愈发的温柔起来，“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你。”他缓缓开口，一字一顿，说着自己的心意。

姜颐的眼蓦然睁大，心口就像是被一把钝刀来回划过，痛，无休止的蔓延开来，席卷了整个心房。

在这样的时刻，姜颐甚至觉得，这拼命跳动着的一颗心，根本不是她自己的。

“所以对我笑一笑，好吗？”他气若游丝，高大的身子几乎都挂在姜颐身上。所有的力气都已经慢慢地消散，就像是他的生命力，在毒药的侵害下，慢慢流逝。

他想看她对他笑。

从来，她都没有对他笑过。

她望着他的眼，不是淡漠的无视，就是冷漠的疏离。

他想要她为他笑一次……

他只想要她的一个笑容，一个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笑容。

她静静的望着他，脑海中一片空白，来回回响着的，只有他的那一句“对我笑一笑”……

终于，她长睫微动，眉眼弯弯，扬唇微微一笑。

绝色倾城，笑靥如花……这一笑，艳过万千流霞，这一笑，羞煞万紫千红。

这绝色的笑靥，她只为他一个人。

在她展颜的瞬间，曹操一直拥着她的手缓缓滑落，幽黑的眼亦是缓缓闭上。他一直想要看她为他而笑，可是当她真的为他而展露笑颜的时候，他却是闭上了眼眸。

这如花笑靥，他终是没能看到。

姜颐跪倒在地，曹操倒在她的怀中。她呆呆的跪在那里，风卷起满地的黄沙，吹过她眼中的苦涩与痛意。

有马蹄声呼啸而来，姜颐却是连眼都没有抬起，只是静静的看着怀中的男子，闭上双眼，满面苍白的他，不若以往的张扬冷漠，他熟睡着的容颜，安详而平静。

心就好像被万千只蚂蚁来回啃咬一般，姜颐痛，可是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那满心的疼痛，酝酿成一杯最最苦涩的烈酒，无声的咽了下去。

她的痛，谁也无法明白。

一道青色的身影猛地蹲到身边，姜颐看到郭嘉眼中的担忧和痛意，只不过是淡淡一眼，他便是垂下头，手指搭在曹操的腕上，听着他的脉象。

不远处，有一袭白衣静静而立。俊美如天神的孙权，垂手而立，隔着几步的距离，定定的看着那满身狼狈的女子。

终是连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我不会让他死的。”突然的，郭嘉沉声说道，面色认真的望着姜颐，眉眼间一片严肃。

姜颐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这个沉沉睡去的男子，细细凝望。

郭嘉心中一窒，心口处有些闷疼，他微微垂眉，掩去眸中的所有情绪，想要打横抱起曹操，可是他身子骨素来就弱，根本撑不住曹操的体重。

斜里猛地伸出一双手，一袭绣花白袍的孙权打横抱起曹操，一句话都没有，就将他放到一边的马车。随即郭嘉也扶着姜颐走了过来。

从头至尾，孙权一句话都没有，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投向姜颐。

只怕再望一眼她心如死灰的眼神，他便会不由得痛彻心扉。

琳儿，你为别人而痛，就算我为你伤心伤神，也只会让你多一分为难。

这份本就不该有的执念，我也该学会着放下了……

他翻身上马，马蹄笃笃，他的一颗心，好像也在这马蹄声中，被毫不留情的踏碎成了无数块碎片。

锦绣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