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曹操竟是连再看一眼姜颐的勇气都没有,只怕自己再抬眼,只能看到她眼中的冷漠与厌恶。
她厌憎杀戮,可是他却是偏偏让她满目血腥。
她怎么能不怨他,不怪他呢?
出乎预料的,掌心突然一冷,姜颐略带冰凉的手掌已经握住了他的手,将还站在门外的他给拉了进去。她的手掌温度很低,可就是这样冰冷的手掌,却让他的心脏瞬间被温暖给填满。
这是第一次,姜颐主动抓住他的手。虽然很清楚的知道,她心中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可是那颗心脏,却是不可抑制的狂喜了起来,只为了她这一个无心的举动。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她看得那么重,就连喜怒哀乐,都被她握在掌心之中。
明明是最讨厌被人掌控,可是当那个人换成了她的时候,他竟然心甘情愿被她掌握在手中。
曹操知道自己病了,药石无灵,无药可救了!
郭嘉见曹操身上血迹斑斑,无声的起身去为他准备清水清洗,他这一走,整个大厅就只剩下他二人。
本来就沉默的气氛,突然如同结了冰一般。
姜颐虽然没有对他说什么,可是曹操心中却总是不安,他吃不准姜颐到底在想些什么。按理说,姜颐看到他身上这么多的血迹,定会指责他的残忍狠厉,可是自他进门到现在,她却是只字未言。
她的沉默,却是比怒火更让曹操忐忑不安。
想了许久,曹操终于开口,“你不生气吗?”他的声音很平稳,一点都听不出半分波澜,可是掌心沁出的冷汗,昭然了他此刻的不安。
姜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的表情很诚恳,似乎对曹操所言无比迷茫。
曹操细细的打量她的眉眼,“我杀了人,你不怪我吗?”他轻轻的问道,杀人对于一贯冷厉的他而言,是最寻常普通的事情了,可是当面对着姜颐,他原本的理直气壮全都消失不见。
当初长安未央殿,星火暗沉,董卓满身是血的倒下,姜颐眼中的惊恐,他永生难忘。那个时候,她望着他,那样冰冷的眼神,即使过了这么久,每当想起,心中还是不由得一悸。
只怕这一次,他的杀戮,会让她离得越来越远!此生,再也靠不得她半分。
闻言,姜颐略有些惊讶,当视线对上曹操有些紧张的面容时,聪慧如她,立刻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缓缓摇头,“若不是你,我想现在死的人,就是我和郭嘉了。”她轻轻开口,“其实我该谢谢你的。”
这句话姜颐说的真诚,曹操听在耳中,却是感觉到一阵不安,总觉得姜颐是在讥讽他的残酷。
他没有说话,只是听着姜颐继续开口。
“我惧怕血腥,并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望着曹操微蹙的眉头,姜颐淡淡开口道。“你定是以为是因为当初在未央殿时,你逼死了董卓,让我留下了阴影,其实事实,并不是那样。”她提起长安未央殿中发生的事情,曹操的心口猛地一滞,望着她的眼神,都不敢有片刻的挪动,只怕下一刻,她柔美的面容就会变得冷冽而陌生。
可是,姜颐的脸上除了一抹淡然,再也不见其他情绪。好像当初那血淋淋的一幕,只不是一场最平常的经历。
“也许,是当初在云合殿的时候,母后逼着王美人喝下毒酒的时候,王美人目龇俱裂的神情让我受到了惊吓;也许是在嘉德殿中,父皇病入膏肓,将刘家江山相托付时他口吐鲜血;也许是母后喝下鸩毒,也许是辩儿吃下我亲手煮的毒粥……”她面无表情的叙述着,好像这些惨烈的经历都和她无关一样。
“我所在意的,只不过是我所看重的人的命,对于那些不相干的人的安危,其实我会比你更残忍。”说到这里,姜颐竟然自嘲一笑,“你或许一直错以为我是什么良善之辈,其实我并非善良之人,若是今夜,我的身手敌得过那些暗卫,为了自保,我也会痛下杀手。
也许,我心里住着的那个魔鬼,比谁都要残忍。”这一句话,当初她和吕布说过,那个时候,董卓逼死了何太后和辩儿,她心中大痛,为了让董卓也和她一起心痛,她硬生生的撕开了董卓心上最深也最隐秘的伤口。
其实,她是残忍的,比谁都要残忍!
她望着曹操的眼,“是不是突然觉得,我很虚伪?”她明明是恐惧鲜血的,却还是会去制造鲜血。其实她的心,比起曹操,也许会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