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汩汩的从他的指缝间流出来,染红了整片手掌。兀的一阵风吹来,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血腥味,直冲入五脏六腑,刺激着她的每一条神经。
姜颐的脸色一片惨白,她的眼睛睁得很大,似乎想要看清眼前这一幕,可是无论她怎样的不愿相信,吕布的方天画戟都已经插进了董卓的腹中。
鲜血淋漓……
吕布当真为了她,放弃了一切。可是这一刻在她的心中,除了无边无际的苦涩和无法言说的愧疚,再也理不清其他的情绪。
吕布修长的手指抖得很厉害,甚至连刀戟都握不住,他的发丝垂下,掩去了眼中所有的情绪,可是在他垂下眼的那一霎,姜颐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眼中深无可测的痛苦。
心,不可抑制的痛了起来。
董卓的表情却是慢慢的镇定了下来,他望了一眼面容低垂的吕布,却是捂着自己正在不断涌出血的伤口,有些踉跄的爬上了描金龙椅。他跌坐在盘龙座上,面色虽然惨白,眼中却是一片沉黑。
他的手慢慢的抚摸着鎏金龙椅,一寸一寸,极致虔诚和认真,他手掌上的鲜血,沾上了那片金色,发出一片妖冶的光芒。
他划过的路径,都落下了一层殷红,触目惊心的颜色,让人心有戚戚,可是他的眉眼处,却是慢慢的涌上了一层无法掩饰的悲拗。
那样不可一世的男人,似乎在慢慢的被无穷无尽的悔意和悲伤给层层包裹住,极致的痛意让他整个人接近于崩溃。
“这就是万人之上吗?”他的声音轻轻响起,声音不大,却是在这片寂静中,清晰的传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里。
他低垂着头,眉目尽被掩去,可是灯火迷离中,他昏暗的剪影,却是满身孤孑。
虽然没有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姜颐却是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铺天盖地的悲哀。那种悲凄,深入骨髓,痛至心底。
“我曾经以为,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是天下。”董卓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无关他人,似乎只是自我的轻诉。
“如今,我终于如愿以偿,我手握重权,我权倾天下。甚至,我坐上了这盘龙座,可是我的心里,缺的那一块,再也没有办法填合。”他捂住自己的心脏处,微微闭上了眼,听着自己的每一次心跳。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的话,我不会兴兵洛阳,我要娶你为妻,陪着你一辈子留在凉州,不弃不休。”
在他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心底的囚笼,别人进不去,他也出不来。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姜颐却是比谁都清楚,董卓到底是在因谁,而画地为牢。
那个名叫良辰的女子,真的生生的刻成了他心上最无法触碰的伤口,有生之年,天上人间,都没有愈合的一天。
血染的盘龙座,一片殷红,董卓的脸色很难看,可是却还是清醒着,又或者说,他还不想闭上眼。他在坚持着什么,又或者是为了什么而坚持着,没有人知道。
眼前一片恍惚,姜颐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她感觉有些冷。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温暖坚实的胸膛就靠了过来。他将她抱在怀中,语调温柔的轻声说道:“再坚持一会儿,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温柔的声音,在姜颐听来,就是最恐怖的魔音。
几乎是不要命的,姜颐猛地推开他,却是牵扯到脖间的伤口,一瞬间,鲜血如注,染红了她干净的衣襟。
脚下一软,姜颐还是跌进了曹操的怀中。
望着她颈间拼命涌出的血液,曹操握着剑的手不着痕迹的紧了紧,却是拉着她站起来,对着对面如同木石的吕布冷声说道:“选一个吧,要不然,他们两个都得死。”
董卓和她,身上都被开了一个洞,照这个速度放血,不到一时三刻,他们都会死,失血过多而死。
可是,这样的生死抉择,他又如何能做得出?
姜颐倚着曹操,目光却是投上吕布的身上。只见他的发丝轻曳,眉目深的就像是一潭死水。他的双手紧紧的攥着,青筋暴起,痛不欲生的表情。
“带着董卓走吧!”空无声音的大殿中,姜颐轻轻开口,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她的声音有些轻渺,却依然淡若清水。
吕布猛地抬起头,泛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就连盘龙座上的董卓,也是一怔。
习惯性的笑了笑,“以你的身手,带着董卓穿破门口的守卫,应该是没问题吧!”她指了指慢慢向着殿门口聚拢起来的士兵。
人不是特别多,但应该都是精锐,不过以吕布的身手,要想离开,却是完全没有问题。
对于他的武功,姜颐很是相信。
只要没了她的牵绊,他绝对不会陷入险境。
吕布望了她一眼,却是一动不动。他若想离开,别说这些人,就算是再来百人,也依旧拦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