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疏桐的紧张,王墨倾身捉住了她的手,轻轻握在掌心。
疏桐垂下了眼眸,他的手,是握惯了针刀药杵的手,骨节均匀,指节修长。微屈的指节,浅露的脉管,温热的掌心,被这样的一只手轻轻握着,有那么片刻,她忘记了金窟,忘记了迷香,也忘记了武士。
这只手,在他哄她服下所谓的“七味亡魂丹”解药时,曾替她擦拭过唇角的药汁;这只手,在她被程据刺下致命的昏睡穴后,曾不舍昼夜的施针相救;这双手,在她来癸水腹痛时曾整夜熨贴安抚;这双手,在她撞上长满铁刺的机关门前曾将她猛然拽入怀中……
疏桐的心,一时间被这些关于手的记忆密密填满,她慢慢张开五指,将自己的手指一节节扣入他的指间。
王墨的心底不由得一颤。
他吻过她,从反抗到接纳。他抱过她,从挣扎到柔软。她每一点微细的改变,都会令他心潮起伏。但却没有一次,如同此刻般令他心满意足。
十指穿插,掌心交叠,紧紧相扣。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此情此景,此生此世,还有什么能比她主动扣住他的手,更能令他喜悦和满足?
无语无声,两人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明白彼此的心意。纵然走不出地宫,纵然葬身此地,只要彼此相守,便再无遗憾。
黄金佛塔内的转经楼不知道转了多少圈,那无声的诵祷不知道被“咔哒咔哒”的机轴声吟唱了多少遍,终于一圈圈的慢了下来。
疏桐却听不见了。在这地宫中担惊受怕的度过了一昼夜,她早已疲惫到了极点,此刻,偎靠着王墨的肩,嗅着他身上熟悉的体息,她终于支撑不住的闭上了眼睛。
“桐儿,坚持住,我马上就能带你出去。”
“桐儿,武士们都昏迷了,只要佛塔内的机轴完全复位,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疏桐长睫攒动,几番挣扎,却仍然睁不开眼帘。
“桐儿,你的血海深仇也不报了么?你忍心让你的父母就此含冤九泉?!”
听见这句话,疏桐费力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却又模糊的脸,陷入愣怔。
复仇?
他要自己向他的父亲复仇?!
可是,此刻,她感觉好累。这么多年,为了复仇而受的煎熬和折磨,令她累得连呼吸一下都觉得困难。
——“白舒,忘记你的身份,放下你的仇恨吧。你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如何能与这个倾颓的时代抗争?你泉下的父母,不会因你放弃复仇而苛责你……”
脑海里,有另一个声音在对她说话。这个声音是如此诱惑,如此宽容,如此令她沉醉。
“桐儿,只要你活下去,我就答应让你报仇,帮你报仇。”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逐渐昏蒙的视野里,似乎突然投照出一道温暖的光芒,就在咫尺之间,暖暖的等候着她。她想抓住那道光,想躺在那片温暖的光芒下,舒展自己的四肢百骸。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疏桐喃喃一句,再次合上了眼帘。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