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一说完,萧庆之的眉眼间就有了欢欣之色,每次看到玉璧都是心肝一颤,担心的。
萧庆之心里正在想着,明天怎么把陈玉琢给支开,这做兄长的夹在中间真的很碍事。于是,在萧侯爷心里生出了,妹妹拖过墙,哥哥丢出墙的想法。
等到萧侯爷第二天上午来西直巷接“陈家兄妹二人”去郊外“赏冬”时,马车刚驶到巷口,陈玉琢就被几位学兄撞上了,然后就被几位学兄拽去碧山书院拜见某位大儒并听垂训。陈玉琢恰巧是那位大儒的“粉丝”,当即一听连萧兄都顾不上了,和玉璧萧庆之说了两句抱歉的话就和那几位学兄一道上碧山书院去了。
玉璧侧脸看向萧庆之,萧庆之便冲她递个笑脸,端是风仪逼人:“侯爷,您曾跟我说过的话,如今再提一遍。您的前两位议婚对象都来自官宦之家,她们都没能坚持,我又怎么能坚持下来,您就没想过吗?”
闻言,萧庆之微微一愣,这才记起自己确实说过这句话:“不同,我不曾见过她们,也不曾动过心思。”
“我不值得侯爷如此对待,而且,侯爷,您该尊重我的选择。您的一生注定风起云涌波澜壮阔,而我只向往过简单的生活,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粗茶淡饭。我对自己未来的期盼里,从来没有留在京城这样的念头浮现过,如果下半生要继续看着身边的人戴着形形色色的面具,说着难辩真伪的言语,这简直……生不如死。”玉璧还是不死心地想要把事情说明白,就算要死也得先允许她狠狠挣扎一把。挣脱了最好,挣不脱……那就到时候再说。
“到了。”萧庆之率先下车,对于玉璧的话,他听到了,但暂时不予置评。
满腔肺腑之言落在空处,玉璧忍不住瞪眼,跳下马车时却忽然闻到了很清妙的香气,是茶园。
“怎么是茶园,不是说去赏冬吗,茶园的冬天可没什么可赏的吧!”玉璧看到茶园,便觉得分外亲切。空气中飘来的淡淡鲜茶叶香气,让她觉得和回到了家没什么区别,因为味觉嗅觉都十分灵敏,所以她能从空气中清晰地分辨出来各种气味。
“这里从前是陛下的御茶园,因为茶叶品质每况愈下,三年前已被内库发卖了。眼下是余家的产业,我和余家长子有些交情,所以带你来这里看看。茶种还是从前的茶种,只是所出的茶却一年不如一年,这是什么缘故。在云州一带,树龄愈高的茶树,所产的茶叶愈发凛冽高香,这片茶园透着些奇怪之处。凭着你对茶的了解,可知这其中有什么缘故?”萧庆之既是来赏冬的,也是顺手来帮朋友解决问题的,其实最重要最关键的事,还是和玉璧一道做这些。
这个确实,树龄高的茶树似乎在茶性上都会有些变化似的,更高香甘醇一些,余家的茶园看上去管理得不错,土质和空气、降雨之类的看起来也很正常:“这是江州一带来的树种,母树是江州松山园的云母,我记得这个茶种叫云里青,宜作绿茶,也宜作青茶。附近的茶园也有这样的情况吗,还是只有余家茶园才是这样?”
萧庆之侧目,只翻着茶树上下看看闻闻就把余家园的茶树树种说得分明,看来带她来这里来对了:“确实是云里青,倒没想到竟是松山园云母的种。京郊有四大茶园,其他茶园都没有这样的情况,只是余家茶园例外。”
“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原因来,我得再看看。”玉璧沿着一阶一阶呈台阶式往上的茶园,大约是一千五六百米的海拔,已经可以算高山茶了。加上这时的空气和土壤都没有受到污染,雨露也都相对干净,滋味应该是很不错的。
看一圈下来,玉璧觉得不太可能是天气土壤和雨水的问题,管理上也安排得很好。玉璧下意识地一路走一路拔嫩叶往嘴里尝,她现在看到茶就忍不住往嘴里塞,不往干的还是鲜的。萧庆之一直在她左右,不时地说一两句话,倒也显得不是那么烦人了。
“咦……侯爷,余家茶园,不,在还是御茶园的时候,可曾引种过什么其他树种么?”玉璧忽然问道。
“这事我记得,在余家接手茶园的两年多前,因为天气干旱的缘故枯死不少茶树,那年秋初茶园从江州引种了千余株十龄左右的云里青来。”萧庆之答道。
点点头,玉璧摊开手,掌心躺着几片嫩茶叶,她又拈了一片尝,然后把手掌伸到萧庆之面前:“侯爷,你也尝尝,仔细尝,看看有什么不同。”
从那嫩生生的手掌心里拈起一芽一叶,萧庆之嚼在嘴里只觉得一片暖香醉人,压根没尝出什么来,只有一股清香从喉咙滑到肺腑间。不要误会,不是茶叶的,而是萧庆之臆想出来的,属于玉璧的芬芳。
“我没尝出什么不一样来。”
“那就怪不得这么多年没人察觉了,这不是云母,甚至不是云里青,是和云里青很相近的树种。但不应该是产自江州一带,而像是云州的茶,云州除却普洱,除却红茶也有绿茶,只是绿茶名不显。这是云州云屏,母树已不可考,云屏从前作绿茶用,后来则用来做花茶原胚。云屏的香气味都很淡,要是不细尝和云母的粟香差不多,但其实云屏回口是花香气,味道上也有略微的区别。”玉璧说完又拈起一片正宗的云里青树种茶叶尝了尝,云母鲜茶更苦一点,云屏要淡一点。
“云母是云里青最好的母树,陛下该后悔了。”不厚道的臣子大感欢乐。
更让他欢乐的是,玉璧就压根没察觉她快扑进他怀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