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仰首透过檐下望向遥远的天空,暗自叹口气,心想终有一日,倘若能逃离这黑隶大狱中,就算放任其他五人不管,也不可抛下我这可爱的兄弟。
从一开始他只想利用雷离,哪知两人一直经历至今,竟真成了双双不可抛却的情逾兄弟。
显然,人固然冷血,但只要你的血液还在流淌,都不会真如死人一般始终冷下去。
楚天晴慢慢放下头,目光化作一片柔和,在如此残酷的男人身上鲜少能见,所以雷离三人均是微感诧异,只听他继续缓缓的道。
“兄弟间的打闹本是乐趣,只要不伤及和气,我都不会管制,但我要你们能记得,今日我们身处困境,只有齐心协力,方才有一线脱离此地的希望,若是有一天大狱可破,我绝不会丢下你们任何一人。”
闻言,三人身躯均是一震,连忙埋下头去,异口同声道。
“是。”
楚天晴欣慰的笑着,啪啪雷离的肩膀,对乌一清轻声道。
“老五,走,我们进去听听你今日打探的消息。”
乌一清立马笑道。
“弟今日还真有一有趣的事要。”
“哦?既然老五觉得有趣,那想必差不了多少。”楚天晴笑道,然后一个转身,身影渐渐离开阳光下,走入阴影的房间中。
“都进来坐着吧,有些事也该商议商议了。”
三人皆是哈哈一笑,大袖一挥,迈步走了进去。
一片金灿灿的菜花园子中,有两只黄色的蝴蝶正在花间。
一会儿成圈的飞,一会儿又停留在菜花上,稍作憩。
似乎彼此间有着诉不尽的话,一刻都离开不得。
微风轻轻拂过,拂得菜花微微起伏,两只蝴蝶宛如正聊到酣处,一时也不舍飞起。黄色翅膀随着微风轻轻摇曳,脚下却有如生了根一般,始终不移动一分,放佛已在化作花间的一部分。
平凡的画面,却时常可令人沉醉,蜡烛一动不动的坐在门槛上,已几个时辰不曾动过。
他回来之前,蝴蝶还没来,只要一想到沈苛与他娘亲一对质,难保不露出马脚,心中总是忐忑不安。
忽然蝴蝶来了,他瞧着它们,心中竟出乎意料的静了下来。
他隐约间觉得自己在几个时辰间,幡然想起许多事情,但却记不住多少。
唯一记得的事,竟是自己十岁的时候,惹上一群山霸,他们逼着他下跪求饶,可他却昂然挺首对他们,生死早有定数,不可强求,男人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不跪牲口。
虽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可在他心中,却是一件自认为最有魄力的一件事。
此刻突然涌出,心中竟不出的难受,觉得那种日子该是如何畅意,而如今却成了让人随意践踏的奴仆,整日看他人脸色过活,更将是脑袋别在裤带上,提心吊胆,正成了人人瞧不起的可怜虫。
想着若是当初,他没有丢弃尊严,一生堂堂正正的挺着腰板做人,是不是也能受人敬重,是不是也能出人头地。
他眼中瞧着菜花上的两只蝴蝶,脸上却渐渐的黯然下来,一双眼眸也变得无精打采,似乎就算世上最美妙的事发生在其面前,也没有兴趣去看上一眼。
花是黄花,在阳光照射下,更是金灿灿一片,就连这间木房上都被镀上了一层淡淡金光。
蝶是黄蝶,躲在黄花丛中,轻轻互拆着腹中的一片心思,以此不疲,逍遥快乐之极。
此处不是别处,正是沈苛五年前的陋居。
自从宁欣欣接手中庸帮之后,各种事情纷至沓来,俨然似做了帝君一般的日理万机,一直没有闲暇工夫来管理这片旧居,后来便赐给蜡烛当做容身之所。
此地偏僻安静,蜡烛身为暗子被安插在中庸帮内,自然是离人越远越好,也不必时时提防被人瞧出端倪,所以一住进来,就如同将其当做自己的家园一般,打扫的干干净净,全没半荒废的气息。
奈何心上的创伤,根本就不是外物所能治疗的,他知道就算是他此时已坐上一国之君,只要触及到曾经的所作所为,也免不了会觉得羞耻。
虽然一个人羡慕一对自由的蝴蝶,本就是多数人都有过的经历。
但蜡烛望着那对又开始飞舞的蝴蝶,却嫉妒的要死,而且更是大为讨厌。
他忽然伸手捡起一粒石子,腕中用力,石子破空而去,迅捷无比,就是普通的高手也难以避开这一击,更别一只蝴蝶。
石子掠过,两只飞舞的蝴蝶,突兀的消失掉一只,似乎就在另一只蝴蝶的眼中瞬间蒸发一般,再也不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