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败俱伤?可是这跟温晴又有什么关系?”温晴一身所负是纯正的木灵灵根,所修习的也都是正道的仙门法术,不论她从哪一个角度看,都不像是妖。可是……刚才她叫了“哥哥”……真正的温晴是没有兄弟姐妹的,她是由一个又老又丑又不中用的牛鼻子道士带大的,她打小就是个孤儿。
“换作以前,老夫也不会相信,妖皇的爱女,妖族少主的幼妹怎么会似这丫头这般没用,但是别忘了,这丫头有一种别人穷尽毕生也学不来的本事,破幻!食梦貘常年行走于凡人梦境里,为人解忧排难,了却噩梦,所有幻境结界于它们而言,都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破幻,基本上就是一种本能。”
“破幻……”是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轻易破除了菜菜夜魅一族的绝顶幻术,而那时候的温晴,还不过是个连半分仙法基础也没有的疯丫头、假小子。之后他也曾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但翻尽了典籍也没找一分半毫的线索。如今想想,八成是青印真人为了隐瞒温晴的身世,故意将所有关于食梦貘的资料给销毁了。
楚修月漠然回首,望向了雷球滚动的方向,他的视线甚至穿过了那片雷光,越过了兴泽之地,到达了广生剑长眠的地方,谁也没想到,广生剑的剑心与剑魂会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种姿态重逢,如果他猜得不错,那颗指引铸心之剑找到温晴的剑心,就是无边须弥上空悬着的那颗奇形怪状的太阳。
难怪广生剑的剑身缺了一道口子。
这丫头的牙口还真厉害。
回想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被她咬了。
“念烛前辈,现在该怎么办?小喵在此化丹,劫雷盘旋不去,我总不能带着她在这空间里躲上一辈子吧?”楚修月为自己上了一道气疗术,胸前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只是那胸臆之间激烈的撞击却令不得安宁。那颗心像是要喷出来,重新占据这副身体,那种执念,与他本身的执念混在一起,他甚至有些分不清,那一出才是楚修月的想法。
广生剑对流歌也不是没有情的,至少剑心存在温晴体内的那许多年里,它一直都在不遗余力地保护她,食梦貘的妖力,以及温晴与生俱来的木灵灵气,就是被这颗剑心给压制住了,所以才造成了金木双灵的假象。
“楚修月,你没听懂老夫话里的意思?她是妖,你是人,她与广生剑有着灭族之恨,你们之间难存恩义,毕竟……人妖殊途啊。”念烛以为一切水落石出后,楚修月至少会在情绪上有一点点波动,哪怕是一点点矛盾挣扎,也是在所难免,可是他没有。
楚修月还是抱着温晴,目不转睛地望着广生剑的方向,他心里很乱很乱,可是却有一个念头是清明的——他不能让温晴被雷给劈着,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毁在这一道坎上。妖物化丹也好,修士结丹也罢,不管怎么样,他也要保住她。
“楚修月……”老龙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楚修月打断了。
“念烛前辈,你自己也是魔,你不也一样和师父在一起那么多年?我与温晴又为什么不可以?况且,这二十年来,我也没把自己当过人……”他的童年,全都毁在那所谓的族人手中,他唯一清晰的回忆,只停留在心脏被人挖起的那一瞬间,从此以后,便是行尸走肉。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要照顾温晴,他找到她,仅仅是凭着一种奇怪的执念,像是对青印的一种报答,又像是对自己生命的一种完全否定。他总是不耐烦的,不管修仙也好,历炼也好,他都融入不了,他都会觉得,那是别人的事。
唯独,是护着温晴,他才感到自己是自己,是楚修月,而不是别人。
铸心之剑的悸动也好,曾经纠结于心的退缩也罢,都不能再打动他。
“因为我根本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小喵虽然是妖,但至还曾经被当成人来照料,我呢?生而为人,却被人当成了妖……”他可以目不斜视地走在修仙大道上,只不过是因为两边没有值得他去留恋的风景。
念烛太不了解楚修月,以至于根本无法反驳,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怀里的人放下,独自转身,一步一步走向那雷云密布的一方天地。雷声轰隆,搅得四野不管安宁,霍玠远远地看着,看雷云之中慢慢走来的人影,一袭青衫如玉竹,整个人都像是与雷光混在了一起。
“快拦住他,他这是要以身挡劫!”喜来宝大叫一声,可是谁又能,谁又敢上前去拦住他?一串密集的雷光打在兴泽之地,天地间溅起了片片残土,转瞬,就把楚修月的影子吞得一干二净。
“螳臂挡车,自不量力……”就在雷光触顶的刹那,楚修月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沉睡的孽龙蓦然睁开了眼睛,跟着便是地动山摇。
尚在陶然峰杀妖的弟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动惊呆了,半晌,才有人尖声怪叫起来:“广生剑,广生剑动了!”r1152